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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灰蒙蒙的街,雷狗明白,这城市有他没他都毫无区别。
他跟海浪捎带的贝壳一样,或者被碾成细粉,或者随着波涌滚动,海浪是浑不在乎的。
每回浪拍过,总得遗落很多碎片,而自己就是其中之一罢了。
康康穿着长裙翩然走来,雷狗觉得她美极了。
他拿出项链,对她笑。
丘平很清楚雷狗不会再来了。
他一整天躺在床上——穿成人纸尿裤,任由大娘絮絮叨叨地帮他换尿裤,催促他吃饭。
直到第六天,他终于躺够了。
他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最近不再发烧,本来也不是什么病,丘平只是害怕出院,害怕面对医院外面的世界。
他把屁股慢慢挪到床沿,把一只脚、一只义肢放在地板上。
这回地板是平的,没什么怪物出来咬他。
丘平已经决定,他要自己走出去。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站起来,很疼,全身都疼。
他躺得太久了,几乎所有肌肉都处于休眠状态。
向前走一步,他腿一软,就要往旁观栽倒。
赶紧抓住轮椅和病床,他改变主意,准备先坐上轮椅出了大门再说。
他换好了衣服,摇动轮椅,穿过走廊,坐电梯下到大堂,径直滑向大门。
太阳咸蛋黄一样挂在前方,他有点吃惊,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天依然亮着。
然后他才想到,他已经躺了四个多月,从冬末躺到了春末,外面的人早换上了轻薄的外套和长裙。
天色暗黄,很可能要起沙尘暴。
春天的北京常有沙尘,这是丘平再熟悉不过的景观,但这回他有点慌,更有苍茫大地无处可躲的感觉。
他想着先找个地儿住宿,结果一出医院门,发现人行道被外卖车堵了一半,轮椅根本无法通过。
回头看医院大门,折腾了半天,他刚走了10米不到。
一个戴帽子的女生好心问他:“要帮忙吗?”
丘平说:“多谢了,要帮忙,我……”
到底要帮什么?他竟想不出来。
他抬头说:“不用了,谢谢。”
女生惊呼一声,尴尬地别过脸。
丘平一愣,才想起自己这副尊容怪吓人的,赶紧把左边的头发撸下来遮住伤疤。
奈何头发实在太短,越慌乱地想遮盖,越让人注意到他的脸。
女生过意不去地把帽子脱下来,递给他说:“你……你戴这个会蛮好看的。”
丘平接过,牵嘴笑道:“你卖给我吧,多少钱?”
女生匆匆摆手,低着头走了。
丘平愣了愣,暗想,走出去远比想的要难得多。
他沿着非机动车道逆行,迎面躲过无数电瓶车和外卖车,两边倒是有不少旅馆,但一看门面他就不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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