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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一脸满意的笑容,上车间给我装刀柄去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我的伤全好了,精神头又回来啦,这就叫“养精蓄锐,以利再战”
。
我这心里都长草了,已经联系完宝杰他们,他们都知道我今天回城里,一会儿就来接我。
不到下午六点,天已经快黑了,小谢和二老虎端着晚饭回到宿舍。
一进门,小谢冲我挤了挤眼,我心领神会,小谢应该是不想让二哥知道他给我做了一把刀,所以一个字也没提。
二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瓶蚌埠白酒,又把从食堂买的几个菜摆上桌子,我们仨这就要开喝。
刚刚一口酒下肚,我正要致辞,好好谢谢这哥儿俩一个多月来对我的照顾,大门忽然一开,呼啦啦从门外闯进一哨人马,我等一见,大吃一惊!
你道来者何人?原来是天重的保卫科干部一行五人。
就在当天下午,小谢给我做刀的时候,被一个青工发现了,这小子把小报告打到了车间办公室。
车间主任不敢擅自处置,又上报了保卫科,这不就来了这么几个人,是来调查小谢的。
为首的一位细高挑,一身灰色中山装,扣子系到脖梗儿,外面披着一件军大衣,双手插着裤子口袋,耀武扬威一脸的阴沉相,一见这屋里有生人,就问我:“你是谁,哪个车间的?”
没等我回答,二哥已经把话接过来了:“这是我弟,给我送东西来了。”
保卫科的头头儿一看我还是小孩样呢,就没再追问,他的注意力全在小谢身上,扭头问小谢:“你今天在车间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儿?”
小谢两手一摊:“没干什么呀,怎么了?”
保卫科的头头儿盯着小谢:“甭跟我装傻充愣,你要是在这儿不说,那就跟我上保卫科说去,你自己干了什么还用我给你提醒吗?我实话告诉你,早有人举报你了,你现在主动点儿,老老实实坦白,这件事还不大,我们过来无非走走形式,有人检举我也不得不管,否则真出了什么事,我可兜不住!”
我心里明白,这是我给小谢惹的麻烦,小谢老实孩子可能经不起他们这把连懵带吓唬,我寻思着整出点别的事情来,转移保卫科这几个人的注意力,这样小谢才有机会把他的匕首处理掉了。
想到这儿,我假装酒劲儿上头,要和他们厮打。
这时二哥却说话了:“是谁说的,都说什么了?那些个臭狗食们总是欺负小谢,看人家小谢是外地来的,有事没事老拿人垫牙玩,到底谁说的,你们把这人找出来,咱当面对质!
别你妈看人老实就逮着蛤蟆捏出尿来!”
那个干部说:“有人检举他在车间做了一把匕首,这可是大事,我们能不管吗?小谢,咱也甭费话了,你把那匕首交出来,我拿走,回去有个交代,咱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你要是不交出来,那我可没办法给你留脸了,你自己看着办!”
话咱先撂在这,我得先说说老三的二哥二老虎。
二老虎大名叫张远,天生一脸虎相,真得说是虎头虎脑,虎胳膊虎腿,虎背熊腰,走路虎虎生风,说话办事也利索,那真是沙窝儿的萝卜——嘎巴脆,绝不拖泥带水。
二哥当年在城里玩儿闹中提提讲讲,没人敢跟他叫板、驳他面子,虽说叠锅收手比较早,但心中仍然留恋打打杀杀的玩儿闹岁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平时说话喜欢拍老腔、充大辈儿,满嘴江湖义气,交朋好友讲究外面儿,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以理服人,没偏没向。
他在天重也是有名有号,上上下下都对他敬重有加,保卫科的人也知道他是难剃的头,别看他不掺合事儿,从不惹是生非,但他要想管什么事,往下一耷拉脸儿,任谁也得含糊,可着这么大的厂子,哪个敢不买他二老虎的账?二哥二老虎经的事儿多,经验丰富,知道此时得给保卫科这帮人下个台阶才行,扭身从床下拿出一把小刀,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喊道:“不就这把刀吗,没人家小谢的事儿,我让他打的,你挨个宿舍问问去,哪个宿舍没有这些吃饭的家伙,这不就是切个火腿、切个萝卜用的吗?”
我暗挑大拇指:“二哥你也太机智了,一柄刨膛破腹的匕首,到二哥你这儿愣变成了一把做饭削萝卜的切菜刀了,真不愧老耍儿啊,要什么有什么!”
二哥这“狸猫换太子”
的大招变得漂亮!
既给小谢解了围,又给保卫科的下了台阶,他却还不依不饶:“噢,别的宿舍你们不敢管,就在我们宿舍抖机灵是吗,这是欺负我们老实是吗,瞧你们一个个的这把阶级斗争的脸儿,跟犯了多大的事儿似的,今天你们要不给我说出个道道儿来,我明天就找厂办,我倒要问问,在宿舍用厂里的下脚料打把切菜刀犯王法吗?还是说我们占了公家多大便宜?”
我这时也跟着假戏真做,抱着二哥的腰,一嘴哭腔地喊道:“二哥!
你别这样,咱妈在我出来时还让我给你带话呐,不让你在厂里发脾气跟别人打架,你要再这样我回去告咱妈,让咱爸修理你,伯伯们你们快走吧,我二哥一犯混,连我大哥都不敢惹他!”
厂里这几位,一看我这小不点儿直要哭,也就没有了刚来时的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领头的那个细高挑连忙解释:“你看这话怎么说的,你们车间找我,给我打电话说小谢打了一把刀,我以为是什么凶器呢,早拿出来哪还有这么多事,小谢你也是没见过世面,一把切菜刀你说你至于偷偷摸摸的吗?大大方方做你的呗,这不好么眼儿的吗?那个老二,你用得着发那么大脾气吗?我们是吃这碗饭的,如果有人报告我们不管不问,那不成了占着茅坑不拉屎了吗?你以后别一有什么事儿就往前冲行吗?改改你这脾气,咱这话哪儿说哪儿了啊,这把刀我还得没收,我回去也得交差不是吗,你们接着吃饭吧。
呦,这还喝上了是吗?喝完别酒乱啊,小不点儿你不能在厂里过夜啊,吃完喝完马上回家。
行了,就这么着吧,我们先走。”
说完了也不等二哥回话,带上他的人径直下楼去了。
打发走这些人,我们仨稳了稳神儿,又坐在桌子前,把酒一端,干了一杯。
二哥拿眼死死盯着小谢,也不说话,那眼神儿特别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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