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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面更显明亮,仿佛仔细打磨过了,阴面更显暗淡,仿佛蒙上一层纱,即使想要用它照出点什么东西,也是照不出来的……本该如此。
此时此刻,这面薄薄的镜子正对着韩雪绍,其中暗潮涌动,逐渐显出了景象。
半大不小的婴儿躺在襁褓中,不哭也不闹,很安静,自她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起,她就只是冷眼观察着这个世界,旁人的情绪似乎也很难影响到她;梳着蝎子辫的女孩生得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却不笑,她是个怪人,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讨厌的东西;八岁那年,同龄的男孩将蜈蚣扔进她的鞋里,她伸手去将其摸索出来,喂进男孩嘴里,掌事要罚她道歉,她也懒得解释,反手削下了男孩的一根手指,从此真正成了个异类;再往后,白衣的尊者神情平和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告诉她,试着和我并肩吧,从那一天起,她像是溺水之人,猛地浮出水面,所有繁杂的、喧闹的声音涌入耳蜗,被水浸泡得冰凉的身体逐渐有了知觉。
镜中的画面飞逝,瞬息之间,就已经跨过了十余年的光阴。
落在韩雪绍的眼中,一幅一幅画面,却清晰得像是凝固的油彩,让她暗自心惊。
换了旁人或许还会有所迟疑,而她仅需一眼就看出来,这镜中显现的分明是她的过去。
时光宛如奔腾的流水,不断向下流淌,镜中的画面也不曾停止,继续变换着景象:十一岁那年,一身素缟的小姑娘撑着一面油纸伞,淌着清明时节的雨,身上带着一股未消的香火气息,还有山间特有的泥土腥气。
她性子淡漠,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骚动,却没有回头去看。
然而,那阵骚动的源头却不愿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油纸伞微微一抬,伞面上的惊鸿展翅欲飞,细细簌簌的落雨声中,一个身形修长的成年男子钻了进来,像团燃烧的火焰。
小姑娘这才偏头瞧了一眼。
那男子长手长脚的,伞面几乎压在他发顶上,这伞底下的空间原本很宽敞,他一钻进来,就显得挤了。
几滴水珠落在小姑娘撑着伞的手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泛着丝丝的寒意,红衣男子将湿漉漉的长发捋到耳后,这才转过来,笑着说“借个伞”
。
她忽然发觉,面前这人的长相很明朗,眉眼生得太过艳丽,引人注目到有些刺眼了,只看他的长相,恐怕会觉得他是个不好相处的人,然而他的神情又太懒散,没什么威胁。
她看了一阵,将手中的伞塞进他手里,说:“好。”
想来也是她误解了那人的意思,他说借个伞,她就真的把伞往他手里一递,走了。
雨下得愈发的大了,小姑娘整个身子淋在雨中,却没有被雨水浸湿,仿若奇观。
唯有气修才知晓,她是将真气覆在身体表面,不留一道缝隙,精确又巧妙地,将雨水阻挡在外。
“小姑娘。”
她闻声转头,红衣男子将伞柄抵在颈间,双手抱胸,略带笑意地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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