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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朝恩问道:“陛下是担心裴七郎若是活着,会像当年的胶东袁氏那样搅弄风云?”
太成帝点点头,“前车之鉴,不可重蹈覆辙啊。”
“若说因为别的,奴才插不上嘴,单这一条,奴才倒觉得您不必忧心。”
张朝恩笑得十分宽心。
太成帝好奇,“怎么说?”
“奴才有幸读过几天书,听过伯夷、叔齐在商朝灭亡后不食周粟,活活饿死在首阳山的典故。
奴常常想,若是他们没这么有骨气,吃了周朝的粮食,虽然能活下来,却再无可能成为后世标榜气节的模范,或许有些地位,只有死人才能享受。”
张朝恩说着,喘了一口气,暗暗觑太成帝的神色,见他听得认真,这才继续说道:“奴觉得裴家这事也是同样的道理。
您若把裴家人都杀了,让他们死得太干净,反倒容易成全伯夷、叔齐。
若是您给裴七郎一个食周粟的机会……”
听到这儿,太成帝心中恍然,接话道:“给嘉宁做面首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你看那些世家子,宁死都不肯去服侍嘉宁。
若是裴家的儿郎做了嘉宁的面首,就好比往裴家清望的门面上泼粪水,必能让想要追随裴家、追随灵帝的人不堪其辱。
这就好比……杀文臣先削其风骨,杀武官先灭其威风,有杀人诛心之良效。”
张朝恩躬身一揖,笑眯眯说道:“陛下圣明,奴才心里那点小九九,全被您看透了。”
想通了这一窍,太成帝对裴家的处置有了新的主意。
他不可能饶恕太多人,人多容易生乱,仅留一个裴七郎出来,既能恶心那些追随裴家的人,又能做个顺水人情,满足嘉宁公主的胃口。
太成帝回到青玉案前坐定,“张朝恩。”
张朝恩上前一步,“奴才在。”
“朕下诏,你亲自去天牢里提人。”
第7章入府
裴家的未婚女郎已没入官籍为奴,如今散骑省下设的天牢里关着裴家的男丁及其妻子。
有狱卒趁送饭时将手伸到了裴夫人身上,被裴望初隔着牢栏拧断了手腕。
自那以后,再没人敢去招惹裴家的女眷,但裴望初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被打得遍体鳞伤,在天牢里发起了高烧。
他靠在角落里昏睡,浑浑噩噩间,听见了母亲刻意压低的声音。
“巽之,巽之,快醒醒……”
终年对他不假辞色的母亲,似乎终于因他的回护之举而于心中有所触动,用那种只有对大哥说话时才会有的温柔关切的语气喊他的名字。
“母亲……”
裴望初艰难地睁开眼睛,裴夫人将水喂到他嘴边,他哑声问道:“您怎么过来了……”
他的牢房和裴夫人的牢房原本隔着一道门,张朝恩恩许他们母子再见最后一面。
裴夫人将裴望初从地上扶起来,指了指牢房外通明的灯火,低声道:“有贵人要见你,张公公在外面等着了。”
裴望初烧得混沌不清,“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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