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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时奶奶也虚伪地表白两句:你们都是我的手指头,咬咬哪个哪个痛!但我想我顶多算个骈指。
今天反省起来,他们不喜欢我,固然有他们的原因,但主要的还是我自己不赚人喜。
我又丑又懒又馋,还经常出去干点坏事,给家里带来不少麻烦,这样的坏孩子,怎么讨人喜?
我爷爷是个很保守的人,对人民公社心怀抵触。
我父亲却非常积极,带头入社,吃苦耐劳,虽然是中农,比贫农还积极。
父亲一积极,爷爷就生气。
爷爷没在人民公社干一天活。
他是村子里有名的庄稼汉,心灵手巧,力大无比,如果死心塌地地到社里去干活,必然会得到嘉奖,但他发誓不到社里去干活,干部上门来动员,软硬兼施,他软硬不吃,有点顽固不化的意思。
他扬言人民公社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吓得我父亲恨不得给他下跪,求他老人家不要乱说。
中苏友好时,我爷爷说不是个正经好法,就像村子里那些酒肉朋友似的,好成个什么样子,就会坏成个什么样子。
爷爷的这两个预言后来都应了验,我们不得不佩服他的先见之明。
爷爷不到生产队干活,但他也不闲着。
我们那里荒地很多,爷爷去开荒种地。
他开出的荒地粮食亩产比生产队里的熟地都高。
但这种事在当时是大逆不道的,人民公社没收了爷爷的地,还要拉他去游街,我叔叔在公社里找人说了情才免了这一难。
不许开荒,爷爷就自己制造了一辆木轮小车,推着去割糙。
割糙晒干,卖给马场,换回一些地瓜干,帮家里度过荒年。
爷爷其实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他会结网,会捕鸟,会拿鱼,还会耍枪打野兔。
他心情好时,是个很好的老头,心情不好时,那张脸就像生铁铸的,谁见了谁怕。
奶奶不如爷爷耿直,但心眼也不坏。
她对乡邻很好,就是对我母亲不好,对我当然也不好。
奶奶有点欺软怕硬,我婶婶干活比较滑头,对她一点也不尊敬,她小心俯就;我母亲勤劳能干,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承包了几乎全部的家务活儿,却得不到她一个好脸色。
还是说说我母亲吧,她老人家去世已经五年,我好多次想写篇文章纪念她,但拿起笔来就感到千头万绪,不知该从哪里写起。
母亲这辈子承受了太多的苦难,想起来就让我心中难过。
母亲生于1922年,四岁时外祖母去世,她跟着一个姑姑长大成人。
母亲的姑姑‐‐我们的姑姥姥,是个铁金刚一样的小老太婆,非常的能干,非常的好强,虽是小脚,但走起路来风快,男人能干的活她都能干。
母亲在她的姑姑的调教下,四岁时就开始裹脚,受的苦无法言说,但最终裹出了一双精巧的小脚,母亲还是很感谢她的姑姑。
母亲十六岁时嫁到我家,从此就开始了漫漫的苦难历程。
精神上受到的封建压迫就不必说了,许多深重的痛苦,因为觉悟不到,也就算不上痛苦。
就说说母亲生过的病吧,嗨,从我有记忆力开始,就看到母亲被这样那样的疾病折磨着。
先是心口痛,每年春天都犯,犯了就痛好多天,去卫生所买两片止痛片吃上,不管用,想请医生来看但是没有钱,钱在祖母手里卡着,当然不会为一个不喜欢的儿媳妇花钱看病,只好干靠着,去寻一些不花钱的偏方来治。
姐姐带着我到刚生过小孩子的人家去捡鸡蛋皮,捡回来用锅烘焦,再用蒜臼子捣碎,然后让母亲冲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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