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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拓在桃溪街集有名,卖香饮的老妪自是知晓,便笑问道:“大嫂是都头家的什么亲戚?怎不知他家哪处?”
李二娘子见她发问,嫌她多事,笑道:“我是他外家的婶,内家的姨,你一个卖水的,管得倒宽,问起别个亲眷来。”
老妪风干的脸上生得也是一对势力的眼,听李二娘子言语不中听,扫她一眼,道:“你是阎王的妹妹都不与我相干,一脸穷相,怕不是占人便宜还嫌少的。
你好大的脸,让都头亲来迎你。”
说罢坐在荫处拿蒲扇扇风,再不搭理她了。
李二娘子气得咬牙,暗咒道:半截身体埋黄泥的,倒是生得富贵眼。
她牵的女童摇摇她的手,劝道:“阿娘不要与人吵嘴,忘了我们来找阿姊的?”
歪七心里疑惑:这妇人耽搁这几日,怎还带了个女童来?一面在肚里琢磨,一面遣人送口信与沈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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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侯老娘托了胡四娘寻八字相宜的小娘子与侯郎中做妾室,胡四娘贪她的银钱,极热心地四野八方打探。
李老二家别的都不多,只小娘子多,胡四娘一上门,李二娘子喜不自胜,奉承道:“胡娘子善心,有了好事,头个便想到我家。
你看家中年纪相合的,不拘哪个,只管挑了去。”
胡四娘笑道:“你倒是干吃捞饭不要下饭的,你大方,侯郎中什么人家?猫猫狗狗都好随意进他家门的?他家经营着偌大的医铺,要银钱有银钱,要名望有名望。
侯郎中又生得俊秀,又能干,学得一身的医术,医死人活白骨,妙手回春,官府都敬着呢。
要不是时运不济,惹了邪气上身,总不见好,哪得好馅饼与你吃?”
李二娘子心里燃起一团的热火,烧得胸膛滚烫,好似一场富贵伸手即得,迎了胡四娘坐下,将茶沫冲了一碗茶来。
胡四娘看黑乎乎的茶渣,茶碗又粘着什么污垢,心下隐隐作呕,哪里肯下嘴吃茶,笑道:“二娘子客气,我哪得闲吃茶,你只将你家小娘子的八字与我,看看有没有相合的?”
李二娘子忙不迭地进屋从草垫下拿出包着的几张红纸,殷勤地递与胡四娘。
胡四娘拿两指拈了,抖开自看,待到看到几行字,亦是喜形于色,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不枉她跑细了两条腿。
“二娘子,真是刚烙的饼落在你家的碗里,竟真有相合的,你家行六唤阿娣,恰是个合意人啊。”
李二娘子刚展开的笑愣是僵在了脸上,翘起的嘴角不及收回,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动了动嘴唇道:“可是不巧,阿娣卖了人家。”
胡四娘也是一愣,好大的肥肉都到了嘴里,不想横生枝节,扑扑要飞,忙问道:“卖了何处去?”
李二娘子拍腿道:“牙郎带了去,也不知卖去了哪家。”
胡四娘又问:“签的死契,还是活契?哪里的牙郎?总有个去处。”
李二娘子道:“胡娘子问我,我哪里知晓?我是个睁眼的瞎子,出了村摸不着回头的路。”
胡四娘看她,心想:这妇人倒是个心狠的,既不知根,又不知底,便将骨肉卖了去。
于是,再问卖女的契纸。
李二娘子回屋又是一阵的翻箱倒柜,半片纸都不曾寻到,出来讪笑道:“许是做了火引子,烧没了。”
胡四娘自问见多识广,形色各异的人见了少说也有几箩筐,倒是头次见这么心宽的,心下一阵气闷,也不愿再坐,讥讽道:“弯腰便能拾得银元宝,谁知当个泥疙瘩踢飞了,也是晦气。
我便不坐了,再与侯郎中寻那可意人。”
李二娘子更是心痛难抑,好似被人夺了财,抢了银,问道:“侯郎中家能出几贯的钱纳妾?”
胡四娘姓胡,一张嘴也是尽得姓之精髓,最擅的便是胡吹乱嗙,当下摇头叹道:“几十贯不过是个衣裳钱,百贯也是稀疏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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