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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细雨绵绵,恰在水榭长廊处笼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乍眼看去,如云如烟,透着些凉意。
崔娇月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双手揣进了暖袋里。
这雨适才刚刚落下,虽不大,但淋着,总归是容易病。
若她三番五次的病了,怕是惹主家晦气,即便面上不说,背地里也总归是会嘀咕两句。
寄居人下,想要过得安稳,这不生事便是顶顶重要的一条规矩。
崔娇月第一次拜见四夫人时,就将这句话牢记在心了。
“总不能干站着等,待会儿六公子寻不到姑娘,该着急了。”
香叶是宋家配给崔娇月的婢女,两人相伴了多年,自是情谊深厚。
六公子乃宋家四房的庶子,名唤宋轻舟。
其生母早逝,五岁起便由四夫人教养,与崔娇月同住在四房院内,可谓是青梅竹马了。
两年前,宋轻舟跪在四夫人面前求了这门亲,崔娇月当日羞红了脸,四夫人心下了然。
虽是看不惯他们二人私下诉情,但这一个庶子,一个孤女,也算是良配了,正好也省了她再另寻亲事的功夫,言道:“等轻舟过了乡试,就定下吧。”
而今日是宋轻舟下族学的日子。
按照惯例,崔娇月都会特地去迎他,只为在他心底刻下些印记。
毕竟日后,他会是她的夫。
“去周围寻个人,借把伞来。”
崔娇月点了点头,这一处水榭清净,鲜少有人经过。
但日常打扫的人,应当在的。
下雨的日子,更需要费心些,若是让主子摔了跤,就是大过。
香叶循着一处小径去了,崔娇月站久了也累,左右看着无人,索性将披风压在了臀下,当成垫子靠在了一侧的凭栏上,她性子原本就松散,以往在安阳老家时,更是能躲懒便躲懒。
只是宋家是广陵第一世家,半个广陵城,比不上宋家一座府,世家大族最重规矩。
崔娇月平日里最是谨小慎微,唯有独自一人时,才敢稍稍松懈下姿态,腰背挺的太直,夜里睡觉也是酸疼。
谁知,这刚歇了一会儿,前头匆匆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崔娇月慌忙站直了身子,整理着衣饰,却是一阵风吹过,一旁的树叶晃动,“哗啦——”
落了一滩水,泼进了长廊里,飞溅在了崔娇月的脸上,原本干净白皙的小脸,被打湿了额前的发丝,几根散落的乌发黏在了脸侧,实在是狼狈。
然而,脚步声与人影已是越来越近,崔娇月只得端正了身子,垂首低眉,不敢多看一眼,任由水珠顺着白皙的脸上滑落,姣姣女子,如水如玉,这几丝湿发勾人,倒是多了些妩媚。
宋长霖归家半旬,已被家中的表姑娘们偶遇了不下十次,采露、葬花、吟诗、弹曲,扰得他脑袋都疼。
奈何宋老夫人暗中准允了,言道:“你已二十有二的人了,若再不娶妻,别家都以为你有暗疾。
就当是不娶妻,便是纳个妾,寻个通房也行。”
宋老夫人性子强势,年轻时曾跟着仙逝的宋老爷子打过山匪,上过战场,夫妻二人硬是靠着血肉拳脚,将原本衰微的宋家重振起了门庭。
于宋长霖而言,他对宋老夫人最是尊重、敬慕。
然朝堂已定,武将难有立功建业之机,宋家历经两代,已隐隐有了日落西山之兆。
幸而祖宗保佑,出了个宋长霖。
看到女子被一团落雨泼了面门,宋长霖竟是一时觉得好笑,压着嗓子,轻嗤了一声,很是看不上。
这条长廊通向外院,往来之人颇多,倒是从未有人敢在这儿堵过他。
身后的丫环白芍听见了,心底只觉得污糟,这些女子实在是不顾身份,任谁都赶着往主子身前凑。
随后,一双黑色的男靴从崔娇月的眼底走过,半筒长靴绣了金线勾丝的竹叶,看样式就知是尊贵之人,往着内院走,又无须府中仆从引路,那应当是宋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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