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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长牛角烟嘴的烟斗来,在烟雾弥漫中跟参议谈起生意经来,接着话头一转,又谈到政治,谈起巴伐利亚跟普鲁士之间的关系,马克西米连国王与拿破仑皇帝在这场谈话中从佩尔曼内德先生的嘴里不断地蹦出一些别人完全听不懂的辞句,每逢话势一停,他就用毫无道理的感叹词把时间填满,像什么:“天爷爷!”
“真没听说过”
“真不赖”
之类的话永格曼小姐常常惊讶得嘴里含着一口食物忘了咀嚼,只顾圆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来客。
每次这样作的时候她都要把刀和叉笔直地竖在桌上,轻轻地来回摇摆着。
这种语调还是第一次在这所房子里出现,从来没有闻见过这种刺鼻的烟草味;这种让人看着刺目的不拘形迹的举止,对于这所宅子来说也是陌生的老参议夫人很是关心地打听了一下人少力微的福音教会在声势浩大的天主教徒中所受的迫害,因为听不懂对方的答话,只好茫然莫解地陪着笑脸。
格仑利希夫人听得渐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是参议的兴致却非常高,甚至请他母亲再拿出一瓶红酒来,并且邀请佩尔曼内德先生到布来登街他的家里去作客他的妻子会非常高兴的这位忽布商人差不多坐了三个钟头才准备告辞。
他把烟斗磕干净,酒杯喝干,又叨唠了一句什么“真不赖”
这才站起身来。
“抱歉,打扰您了,太太上帝赐福给您,格仑利希太太上帝赐福给您,布登勃洛克先生”
听了这种粗俗的告辞话,伊达永格曼身不由己打了个寒战,脸色也变了“您好,小姐”
他居然会说“您好”
这个词。
老参议夫人和他的儿子交换了个眼色佩尔曼内德先生表示他要回到特拉夫河岸的一个小旅馆去,他在那里预定了房间“我女儿的慕尼黑的朋友,夫妻俩离这里都很远,”
老太太走到佩尔曼内德先生前边对他说“我们一时找不到什么机会回报他们的热情招待。
但是您既然已经光临到我们这个地方,而且要住一段时间,如果您肯赏光住在舍下的话我们会感到十分荣幸的”
她把手伸了过去,看啊!
佩尔曼内德先生爽快地握住她的手,如同刚才他答应在这里吃早饭一样,这一次又立刻欣然接受了这一邀请。
他吻过两位太太的手他的动作实在有些滑稽,从风景厅里取来帽子和手杖,再一次表示他马上让人把箱子送过来,他本人在四点钟办完了事以后便回到这里来。
这以后参议把他送出门去。
走到门口他又一次转回头来,充满感情地摇着头说:“我说这句话,请不要见怪,我邻座的先生!
您的妹妹真是个人见人爱的角色!
上帝赐福给您!”
直到他走到很远的地方,仍然看到他在摇头。
参议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再到楼上去看看母亲和妹妹。
伊达永格曼已经抱着被单忙前忙后地布置走廊上的一间屋子了。
老参议夫人依旧坐在早餐桌旁,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斑点,若有所思地敲着餐桌。
冬妮坐在窗户旁边,抱着手臂,眼睛既不向右看,也不向左看,而是神色端庄,甚至可以说是严肃地向前凝望着。
沉默笼罩着房间。
“怎么样?”
托马斯问道,他在门里边站住,拿出一支纸烟叨在嘴上他的肩膀笑得上下颠动。
“这个人倒还讨人喜欢,”
老参议夫人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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