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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天旺中了毒,头肿得像个小盆,两只眼就眯成了一条小缝,脸上却泛着青光。
村人说,天旺怕是没救了。
老奎得知后,就对叶叶妈说,你挖上一升面送过去,救救那娃吧。
叶叶妈说,我们的粮也不够,挖给她,我们吃啥?老奎说,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我们不救救,那娃就完了。
叶叶妈喟叹一声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说着就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面柜子的锁,挖了一升面。
那一升,仿佛掏了她的心,泪就悄悄流了下来。
老奎也看得难受。
叶叶妈跟他过了半辈子,在吃上,她从不像别人的婆姨那样克扣男人和娃们,她总是从自己的嘴里一口一口地省下来,再补到男人和娃们上。
现在,当她把自家人卡着喉咙省的面送给别人时,怎不心疼落泪?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下,一升面,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面,是生的希望和寄托,是命的维系和延伸。
老奎说,送去吧。
救人要紧,再熬个十天半月,新粮就下来了。
叶叶妈就用衣衫的大襟兜着面升子,走进田大脚家。
田大脚见状,不知说什么是好。
叶叶妈说,:“田姐,听说天旺得了浮肿病,他爹让我给你送来了一升面,不要嫌少,给娃打点拌面汤,先缓缓命,再熬个十天半月,新粮下来了。”
田大脚说:“罗姐,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替天旺先谢你们了。
等新粮下来,我就还给你,一定还给你。”
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向叶叶妈叩起了头。
叶叶妈一慌,赶紧扶起她说:“田姐,你这是做甚?你快别这样。”
田大脚满面泪水,说:“罗姐,你不知道,人到了难处,开口向人借都借不上了,你这是救命粮呀……”
不能想,真的不能想,越想,越觉得世道变了,人心黑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病好了,老奎就到乡上去找领导。
老奎从来没有告状的习惯,但这次是逼出来的,杨二宝真是太狂了,狂得根本不把党的政策放在眼里。
我老奎管不了你,镇上总能管得了吧?我就不信,党让少数人先富起来,总不是这样一个富法?总不能让你随意哄抬物价,明目张胆地来勒索乡民?老奎找到了镇党委王书记,就把杨二宝的所作所向他谈了。
没料王书记听完他的反映后,漫不经心地说:“老书记的意见很诚恳,但是,有些事儿,也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
现在,政策上也没有明确规定,我们也不好干涉。
再说,老杨是县上树起来的致富带头人,我们各级政府只能扶持,哪能拆台呀?总之,有些问题,还是观念上的问题。
看来,咱们都需要更新观念,才能适应改革发展的需要。”
王书记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使老奎如坠云里雾里,听了半天,才明白他是想让他多支持杨二宝。
想想,还是原来的苏书记好,苏书记直截了当,有啥说啥,能说到心坎坎上。
可这王书记,还是太年轻了,说不到一起,就不说了。
忍了这口气,算了。
这事儿过去不久,县上召开人民代表大会,老奎是代表,自然参加了这样的盛会。
报到后住到招待所里,县人大的领导就来看望他们。
苏大相副主任也来了,一看到他,就亲切地握着他的手说:“老倒灶,现在地包下去了,日子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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