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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岳是个大孝子,他娘的病有起色之后,他对祝缨的态度亲热了许许多多。
在此之前,他与祝缨之间是没有联系的,他俩无论是出身、成长还是后来为郑熹做的事都没有交集。
现在有了。
花姐每隔几天就往温岳家里去一次,她也是第一次医治这么有身份的病人,大夫比病人家属还要紧张。
也因为她如此耐心细致,温母的病好得比她预期的都要快,五月里疼痛不断减轻。
到了六月初,行动已没有什么大碍了。
祝缨看花姐每天紧张兮兮的,问“怎么样?难道恶化了?”
花姐说“没有,在变好。”
祝缨就开玩笑说“变好了还这么吃不香、睡不好的,要不干脆别看了?”
花姐难得说她“胡说”
。
温母病情见好,花姐紧张之余也抽出空来让祝缨去办个过户的手续,轻轻松松,二十亩田这就到手了。
过户的时候,原田主也到了,祝缨与他见个面,还要请他吃个饭再让他回去。
原田主就姓田,据说是四十岁,看起来比祝缨那些四十岁的同僚们老了许多,肤色黝黑,与朱家村里那些人差不多的样子。
祝缨一派和气请他吃饭,摆了四碟八碗,有鱼有肉。
老田吃的时候初是尽力忍着,后来也放开了,吃了大半个肘子。
祝大还说“慢着些,别噎着,一会儿吃不完都给你带回去。”
祝大显示大度,祝缨也不拦着,看老田吃个七分饱了才问“你有二十亩田,怎么突然就不要了呢?”
老田忙放下筷子抹一抹嘴“守不住呀。
小人的田原是自己家祖上传下来的,小人祖父辈兄弟分家分薄了一些,到小人父亲那一辈又被人夺了一半儿走,到小人手上就只有二十亩了。
儿子们也不大顶用,前儿听他们说,大官儿厚道,小人就腆着脸来求脸照应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许多人没得选择,老田比别人强一点的地方在于他凑巧听到祝缨收租少、事儿也少。
于是抢先给自己找一个不那么狠的主家。
祝缨心道以前听说过,没想到还真是的,这“正经营生”
之耕织,我倒是从未深究过。
以后得上上心了。
老田是自己种地的人,比花姐就更懂。
她向老田请教起了农耕的事儿,老田有点无措,心说,你一个小官人就这么问种地的事儿,这哪是你这样的鱼肉饭桌上能讲明白的呢?我看把你拉地头上收两天麦子、浇两天水、看两天园不讲你也就明白了!
新主家问他又不能不讲,只好拣些皮毛给祝缨讲一讲。
间或讲一些自己家的家史,什么其实本来有一些良田的,这不给人抢走了么?良田那里灌溉、排水都不错之类。
一边讲,一边心里感慨唉,当官儿可真好啊!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这样的饭吃!
有二十亩田的人,也不能拿吃肉当寻常,家里人口再多一点,也就勉强温饱而已——衣食住行婚丧嫁娶样样都要从这土里刨出来,并不敢都花在嘴上。
老田并不知道,祝家也是在祝缨升到司直且抄家有额外收入之后才能觉得肉不大稀罕了。
他一边讲一边在想小官人官位不高,但是年轻,以后说不定很有前途,孩子万一能跟着当个仆人管事,也不算亏。
有这个想法,他就说“家里还有个吃闲饭的小子,您要不嫌弃,只管叫他进来使唤。”
一般地主有事也会这么使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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