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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望历时朝政主抓过几年教谕之事,年幼柴睢以东宫身份听政,对那些问题比有司大臣了解更全面。
不过太上现在不需考虑全面与否,只需就事论事,她掌根撑颊侧身而卧道:“你如何打算,打算如何谋自己前程?”
热水泡脚舒服,李清赏两脚偷偷在木盆里拍水花,轻快乐观道:“童山长去衙门请阅过户籍,至秋有八十余女娃适龄需要入学,按照往年入学占比,不出意外应能招到至少二十人,我们帮童山长一起到那些人家里想想办法,劝一劝,八十余人怎么也能收二十人,收够二十人学庠就不用关门大吉啦。”
相较于李清赏常知足的乐天之态,柴睢明显走现实风,提醒道:“想法比较不错,然延寿坊人口增减稳定,亦不曾有较大断年生育,你有否想过去岁为何学庠没招收到学生?”
与太上说话聊天最让人觉着舒服之一便是无论自己说甚么,太上基本全了解,在李清赏看来柴睢简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她刚准备就事回答,忽改口问道:“你如何知延寿坊那些人口情况?”
慢说太上禅位已有三载余,而便是当初在位时,一国之君成日军国大事加身,为何会单独对汴京下辖区区一座民坊人口如此了解?
答案只有一个,李清赏在柴睢的短暂沉默中替她解释道:“因为我,是以你特意去了解了延寿坊?”
柴睢指节蹭蹭鼻子,嘿嘿笑道:“你这莽撞女子,心里知道就好,干嘛说出来,教人怪不好意思哩。”
李清赏:“……”
老天也,越熟悉越发现太上梁王压根不是那寡言内敛之人,而简直是“寡廉鲜耻”
,救命,世上有没有人能治治柴睢这张嘴。
“问题定然是有,所以才需要我们这些学庠夫子想办法解决,”
李清赏努力镇静,道:“正月二十学庠复课,我们便同童山长一起开始想办法,山长还在想再到那些错过去年入学的女娃家里拜访一二,看能否说动他们送娃娃入学。”
除至夜至现在昼夜未眠,柴睢方才吃饭时已经眼皮发硬,此刻再坚持不住,翻滚着拽开条锦被钻进去,打哈欠道:“饭一口口吃,事一件件做,不着急,慢慢来,我先睡了。”
直至此时,李清赏仍未意识到,此前被她一气之下拒绝回屋来睡的人,目下已堂而皇之重新睡进来,她甚至还傻傻接话道了句:“外面下雪,恐夜里冷,你再加盖床被子。”
回应她的是太上含糊半声“嗯”
,几乎在眨眼之间,柴睢沾枕即睡。
李清赏慢半拍反应过来,握起拳头隔空朝架子床挥舞两下,嘴唇动着无声念了些甚么话,最后愤愤然弯下腰洗脚。
外面仍旧有零星烟花爆竹声响起,屋里安静下来,人便容易开始胡思乱想。
适才还听柴睢感叹时光快如流水,李清赏只觉象舞四年第一日甚是漫长,这个年初一,同样也是李清赏二十三年人生来度过的最漫长年初一。
漫长之始,在平明柴睢之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清赏上京途中吃过百般苦,区区熬夜至天明本该小菜一碟,不料梁园数月好生安养把她以前娇生惯养毛病养回不少,昨夜撑不住通宵,在和柴睢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中不慎睡过去。
汴京习俗与庆城大有不同,汴京除至傍晚拜神祭祖,初一旦时迎先祖回家过年,鞭炮爆竹八方炸响使地动屋震,李清赏从昏沉睡梦中恍恍转醒。
似乎才睡着便被鞭炮声吵醒,她懒得动弹,又被吵得心烦,挪了挪身子,旋即一双手轻轻捂住了她耳朵,把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隔绝去许多。
脸部触觉敏锐,李清赏感觉出那双手颇大,掌心干燥却不柔软,指根处有薄茧,是柴睢。
李清赏心想这柴睢人确实不赖,还知道帮她捂耳朵堵炮仗声,但闹不明白这人盯着自己看甚么,直看得她手心出汗。
要不要睁开眼问句“你看我做甚”
?
问题刚刚在李娘子脑子思索一圈,她旋即察觉到柴睢靠近了过来,挨得近,她嗅见太上身上特有的新鲜茶叶清香。
茶叶香淡淡,有提神之效,李清赏混沌脑海逐渐清净,搁在盖身绒氅上的手却越攥越紧,柴睢在看她,看得她手心冒汗。
紧急时候她控得住脸颊不变红,却收不住细汗冒出掌心。
便在这片刻间,无论如何不曾想到,有温软在她额角轻轻触碰了一下,是亲吻,她不会感觉错,是亲吻。
……是柴睢,是柴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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