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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不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是我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杨不仕觉得自己不自由,不是因为机关的条条框框,那些习惯就好。
更直接一点讲,是因为一个电话,让他特别闹心。
电话是从西莞打来的,当时,他正在开会,便摁了拒听键,没想到对方马上又打了过来,他又摁,如此反复,他觉得有点恼火,按照体制内的惯例,打电话给别人,只响三声,三声没听,说明不方便,于是便会按例发条短信,或直接说事,或问询方便,很规矩。
对方不讲规矩,说明不是体制内的人。
没素质,杨不仕嘟囔一声,乘着领导讲话,出去撒尿,顺便接电话。
接完电话,杨不仕便后悔了,打电话的人叫方圆,是湖南的老乡,在西莞市打工,硬要说起来,还有点沾亲带故。
方圆一点都没客气,直呼其名,这个忙你可得帮。
帮什么忙?方圆在西莞一家工厂打工,这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厂里的工人去堵老板,但老板死活就说,没钱,厂子要倒闭了。
这种事太多了,杨不仕一听便知道,这钱一般是要不回来了。
这两年珠三角老板跑路的事情几乎天天发生,经济转型的大趋势,劳动密集型企业活不下去,谁也救不了。
杨不仕说,这事儿不好办,太多类似情况了,没什么特殊性,zf也应付不过来。
方圆便说,可咱村里好几个人在这上班,加起来好几万块工钱,你可得想个法子。
对方一个劲地让帮忙,杨不仕只能应付着说,想想,我想想。
杨不仕并没有继续把这事想下去的打算,事情过去了,等方圆冷静下来,或许就不会再有太多奢望,外乡人来到大城市,首先必须学会的就是,适应。
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了解大城市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字典里更没有“适应”
这两个字。
杨青莲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是杨不仕的母亲,一个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忘了镰刀誓言了吗?这事儿如果不给摆平,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这事儿就是方圆说的那事,杨不仕很郁闷,没想到方圆会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而母亲的话,自己是必须要认真听,一个字都不能漏。
推是推不掉了,如果自己真是一厅局级领导,或许还好办,一个电话甩过去,又或者是硬压下去,西莞那边的管理部门还不卖个面子?但问题是,自己只是一个机关小科员,小科员是什么概念?就是成天打印材料,接听电话那种,甭说自己多有能耐,只要你加入体制内这个大家庭,就必须从小科员干起。
有的人一辈子也就是一个小科员,尤其是那些从农村出来,没啥背景的小科员。
杨不仕的困难之处,可见一斑。
但老家的人不这么认为,觉得杨不仕去了沿海大省的省府大院工,有权,有钱。
就连母亲也以此为豪,逢人便说,有什么难处找我儿子,他在大领导身边当差,说句话的事儿。
杨不仕觉得自己说的话,还不如领导放个屁,为了去西莞帮老乡解困,他去找科长请假,好说歹说,科长就是不放人。
理由不充分,科长借题发挥,别没事往西莞跑,容易出事儿。
能出什么事呢?杨不仕递了一条中华过去后,科长终于签了字,拍拍他的肩说,早些回来,别乐不思蜀。
杨不仕心里一阵恶心,科长叫黄步辽,比杨不仕还小两岁,但人家是富二代,早早便已登上领导的岗位,黄不了?同事背后都说黄科长,很黄。
西莞其实一点都不黄,尤其是对那些打工仔来说,灯红酒绿跟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杨不仕问,有多少人没拿到工资?方圆说,一百来人。
太少了,在中国,事情如果不闹大,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而会给对头喘息的机会,结果往往是别人缓过神来把自己往死里整。
起码得四五百人,杨不仕吩咐,把在其它厂的老乡都叫过来,欠钱没欠钱的都过来。
再花钱雇几辆客车,在大城市干点事,靠双腿是起不了用的,必须有现代化的工具,现代化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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