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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咀嚼了这俩字好久,艰难地重复了一次:“……很好的朋友。”
事后想起来这事其实讲起来很苦情,蓝山和我说过她父亲可能没办法接受自己喜欢女人这种事,可她一点也不在意。
但我在意,连带着此时此刻我去见她这一面,都不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讲起来好心酸喔。
阿Sir带我去另一栋楼的小房间里时腰带上挂着那串钥匙总是叮当响,以至于我以后再也没办法听到钥匙在狭小空间里回响的声音,对我来说那就是一个非常阴冷的信号。
我在走那条路的时候忽然找到了当初和陆星嘉去看医生时的那种心悸和恐慌,可我现在往身后看去空无一人,陆星嘉在国外,这个点他在睡觉,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我想摸出手机,至少给他发一条信息也好。
但我刚摸出来,大叔已经给我开门了。
他让我站在门外等一会,一分钟之后才把我叫进去。
我咽了咽口水,手在衣襟上磨蹭了好几次,全是汗。
阿Sir对我好有耐心,他说第一次见,你可能会有点怕。
我摇摇头,其实我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有些荒唐。
我在门外深呼吸一口气,我一点都不想嗅到门里的气味。
但实际上这些工作都是徒劳的,因为我看到蓝山躺在那里的时候,就又觉得很荒唐了。
这样的荒唐是非常窒息的,以至于后来警察问我什么问题,我完全是凭着自主意识在回答。
我直勾勾地盯着蓝山看,除了面色苍白,她还是好漂亮。
我把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次,她裸露出来的皮肤和脸一样苍白得像石膏,很适合用来作画,然而我的确看到了一点与众不同的颜料——
我指着她的脚踝,说:
“不好意思,您可以让我看看这里吗?”
他把笔记本放进内袋,伸手去把那里的白布揭开:
“这个姑娘啊,有一个正红色的纹身呢。”
我说嗯。
我停一停,又说,我认识它。
之后我向警方提出了认领蓝山个人物品的请求,这些东西本应该是移交给直系家属的,但蓝山情况特殊,一是家属身在国外,二是他们在走访过程中大概是发现了我和蓝山关系特殊,只是没和我挑明,所以最终经过商量又打电话联系了蓝山父亲,他同意我先带走,到时候再交给他。
蓝山父亲在电话里和我说:“阿蓝这个孩子没什么朋友,她的东西请麻烦你先保管着吧。”
我说好。
回家之后我把那些东西放了整整一天一夜没去碰它们,我在床上躺了一天,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恍惚,今晚我的梦里没有小花,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醒来时坐在床上忽然就醒悟了:她陪我晒了那么久的太阳,如今走了,的确是该日落了。
我起来吃了点东西,翻开蓝山的日记本和手机,密码我都知道,查起来也不困难,但没什么好看的,非常普通平常,微信里还有辞职之后和经纪人寥寥几句的聊天,消息最多的是微信支付和运动,唯一置顶的还是我的名字,我们的对话停留好久以前。
我想起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天还在下着雪。
我还在惆怅蓝山的手机什么信息都没有,这样叫我怎么相信她是自杀嘛。
但又转念一想蓝山只有一部手机,工作时要经无数人的手,是我的话也不会轻易留下信息的。
于是我去翻开蓝山的笔记本,封面和扉页之间夹着两张洗出来的照片,两张都是她拍的脚踝,但我分得清哪张是口红画的,哪张是的的确确纹上去的。
后者看得出来伤口流过血结过痂,疼痛得更真实鲜活。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把它们翻过来,各写着一个字,我的单字。
舟舟。
在这样无济于事的事后回忆里她连我的姓氏也不叫,也不知道是习以为常了过去的亲昵还是根本就动情太深,可惜无论是哪个选项我都再也听不到她亲口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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