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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这样深,这样沉。
我突然想到葛利高里和阿克西尼亚。
我们这黄土沉积层上的古老民族的子孙,也有顿河哥萨克一样动人的情话,只是格调不同罢了。
“你可不要乱嚷嚷呀!
要是嚷嚷得旁人知道了,该当何罪!
唔……你刚才叫我一声,把我吓了一跳,也把那个可怜人吓坏了。
我给她说,‘没事,俺老侄儿是个牢靠人,不会烂事的。
你放心走……’她……那不是,已经走到河那岸去了……”
我抬起头,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河岸边的杨柳林带里。
最后消失前的那一刻,似乎停站了那么一会儿,大约在隔水眺望她倾心相爱着的马罗大叔……
这一晚,马罗大叔话也多了,神情也格外活跃,说啊笑啊,直到村庄里传来一声鸡啼……自然免不了,给我一顿烧烤的包谷棒子。
……
“给你马罗大叔送几张纸去。”
母亲说。
我刚吃罢晚饭,放下筷子,母亲就提示我,应该给马罗大叔送一迭纸去。
乡村里至今保存着这样的习俗,村民们为任何一位逝去的老者敬送一迭纸,由死者的家人烧在灵前,或焚化坟头,表示哀悼之情。
时风进化了,乡村农民也有像城里人一样敬送花圈挽联的,终究为数不多,多数人仍然送一迭粗黑的麻纸。
我接过母亲拿来的一厚迭麻纸,走出门去。
如果仅仅出于报答他在我饥饿如狼的困顿时刻给予过我一顿美味的晚餐——烧烤包谷棒子,未免失之浅薄,而我又深知这与马罗大叔“不要回报”
的本意相违拗的,我的心沉重起来了……
我在公社里已经工作过近十年了。
那一天,在公社机关不算太大的院子里,我看见马罗大叔的背影。
那硕大的头颅,粗而短的腰身,现在却教人感到是一具粗大的骨骼,而且背也略微驼了。
我把他叫进我的住屋。
“吃饭了没?”
我问。
“吃——咧!”
他拖着声儿慡声朗气地说。
“可别做假!”
我说,“虽不到开饭时间,馍和咸菜很现成,你随便吃点。”
“啥时代把你马罗叔饿下了?”
他得意扬起头,“五保户没定量……”
我信了。
马罗大叔已经进入花甲之年了,他的吃穿,由生产队里包着,虽然不能说富裕,却也能填饱肚子。
这个生活水准,在七十年代中期的农村,应该说是可以过得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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