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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了。
我是副队长,年初选举的时候,大家选我,不过是看我干活不惜力气,办事可靠点儿,让我给志良叔跑跑腿儿。
跟他锻炼锻炼。
至于四时节令的农活安排,经营管理,全是仰仗他的,我还不入门哩!
现时正当忙后三秋管理的紧火时光,他撂了担子,我怎么办呢?
月色很好,我奔进大队党支部书记田志德家的院子。
香椿树下,田志德被一伙社员包围在中间,吵吵闹闹。
七队妇女郭ju艾,高喉咙大嗓门,喊说:“把俺的围墙挖倒,现时咋办哩?贼娃子要是把那一把粮食灌走,我一家子可怎么活?”
我听出意思了,郭ju艾家的庄基地在村子最西边,打土围墙时,往外放出去一尺。
其实,那一尺空地外,就是队里水泥砌的自流渠,集体根本无法使这一尺之地发挥效益,郭ju艾打围墙时就把这一尺空地图进了院子,干部和社员也没有人喊查过此事。
马队长不知怎样把这事调查出来,亲自掮上镢头,用军队式的命令动员民兵,把郭ju艾家西边的围墙给挖倒了,为田庄大队争回了一尺之地……
田志德听着,皱着眉,苦楚着脸,说:“甭急!
大队开会,研究研究!”
二队的成林老汉赶紧抢上插话:“把没收俺的羊奶钱……”
这事我也知道。
成林老汉的小孙子,一生下来就没奶吃,老汉买了一只好奶羊,一天能捋六七斤奶。
孩子吃不完,家里四口人一个胃口,都喝不惯羊奶那股膻味儿,就用孙子喝剩的羊奶喂猪。
恰好临近小学校有个教员患胃疼病,想订奶……同样,马队长认为这是资本主义自发势力,把钱没收了……
田志德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的表情更苦楚,重复着同一句话:“甭急!
大队开会,研究研究。”
我看着那一堆纠缠不休的社员,心里可怜起田志德老汉了。
马队长在田庄东戳一扁担,西砸一杠子,打下一锅浆子。
现时他屁股一拍,回县领赏去了,把这一滩粘浆子,全部倒在老汉头上了。
老汉象是麻木了,任谁用高嗓门叫喊也好,用哀求的调调诉叙也好,他一概不动声色,开口就是那两句话:“甭急……”
我敢说,站在这儿的人,谁也没有我心里的事情关系重大。
我拨开人,尽量缓和口气说:“支书,俺的队长撂套不干咧!”
老汉猛乍扬起头,吃惊地张着嘴:“啥?”
我又说了一遍。
他把头沉重地低下去,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句不吭。
他没问我志良叔为啥半路撂套。
他心里比我更清楚:祸根还在那位马队长身上。
“我早就担着这份心!”
他自言自语,站起来对我说:“咱俩一搭寻志良去。”
进了志良家院子,一见面,志良就摇手:
“支书,你甭找.也甭说,啥也不顶!”
志德坐在砍柴的木墩上吸烟。
他是个实心眼的好人,不发躁,也想不出什么动听的词儿来软化志良,问了半晌,才说:“马队长在时,你为啥不撂套?他在,你撂,我叫他给三队安排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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