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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大喇叭传来响声,我听出,是公社文艺队今晚到这个村子来演出。
一个一个时兴的节目进行下去,我没有兴趣,却吵得睡不着。
李老师轻轻呻吟着,也是无动于衷地僵死似地躺着,听着,不管愿意不愿意。
“刁德一耍的什么鬼花样……”
这是正在演出《沙家浜》中《智斗》那一场颇为精彩的选段。
阿庆嫂的扮演者是珍珠。
这折戏一开场,我就听出珍珠的嗓音,心里一动,静静地听着从仓库式的场房的小窗户里流进来的演唱声。
又听到田珍珠的嗓音了,我的心里似乎稍为轻松,她能参加公社文艺队,肯定再不会因为保皇的臭名而痛苦了。
我看看李老师,半张着的嘴早已合紧,也停止了呻吟。
听到“鬼花样”
这一句对唱唱词,他忽地从地铺上跃起,噼啪两声关上仅有的两个小窗的木扇。
“这是样板戏!”
同铺的郭老师威胁说,站起来,又打开了窗户木扇,“反正睡不着。”
我似乎一下子意识到某些令人快慰的东西,是一种报复的心理活动吧。
也许是李老师忌讳“刁德一”
这个名字,因为学生早已偷偷给他起了这个外号,而且广为流传。
也许田珍珠悠美刚健的嗓音,现在对于秦腔迷李老师来说,不是一种艺术欣赏的享受,而是一种嘲弄吧!
真是自食苦果,此刻谁能为他解脱呢?
我和李老师都被划成“内部矛盾”
,回到学校,又坐在一间办公室里,小郑已经是学校革委会的负责人之一了。
我和他,整天进出一个门,谁和谁从来不说一句话。
这天晚饭后,李老师走进我的宿舍,笑笑,一点也不难为情:“咱们谈谈心。”
谈心本来是同志们一种自觉的交流感情的需要,那时却带有某些令我胆怕的味道,然而又不敢拒绝。
不管这场谈心成功与否,我和李老师总算说话了。
这对我来说,也觉得稍有宽释,毕竟是在一个办公室进出。
时过两天,李老师又约我到他屋子去坐坐,我去了。
刚进门,屋里坐着一位陌生人。
李老师介绍说:“我的大哥。”
接着告诉我,他的大哥刚刚从县上调到这个公社来当书记了。
他的大哥很客气,早已站起,给我递上一支烟。
我受宠若惊。
那时节,我是自惭形秽的,能受到公社书记的这样客气的礼待,自先诚惶诚恐了。
我坐下,对着他划着的打火机,点着烟,却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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