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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这个女人的事,我可以预先说明几句:她先告诉我说,她是画家,后来又说自己是个“鸡”
,也就是高级ji女。
后来她又说自己是心理学家。
我也不知该信哪个好了。
我对她的态度是:你乐意当什么,就当什么好了;而且不管你说自己是什么,我都不信。
我开头告诉她,我是史学家,后来说我是哲学家,最后又说自己是作家,说的都是实话,但也没指望她会信,因为太像信口开河了。
我们俩如此的互不信任,不能怪我们缺少诚意,只能怪真的太像是假的,假的又太像真的了。
假如我叫的话,和我住在同一间房子里的那女人就该叫做f了。
在安置前,所有的f和都在公司的地下车库办学习班,那车库很大,我们在一头,她们在另一头,从来不聚在一起,但是有时在路上可以碰见。
我们胸前佩了d字以后,多少有点灰头土脸的感觉,走到外面低头驼背,直到进了车库才能直起腰来。
而f则不是这样。
她们身材苗条、面目姣好,昂首挺胸地走来走去,全不在乎胸前的d字。
假如和我们走到对面,就朝我们微笑一下,但绝不交谈。
我的一位学友说,她们都是假的,是公司雇来的演员或模特儿。
看上去还真有点像,但这位学友是怀疑主义哲学家,犯的是怀疑主义错误;假如不是这样,我就会更相信他的说法。
顺便说一句,这位学友一点骨气都没有,成天哭咧咧地说:我的怀疑主义是一种哲学流派,可不是怀疑党、怀疑社会主义呀!
假如一只肥猪哭咧咧地对屠夫说:我是长了一身膘,但也没犯该杀之罪呀,后者可会放过它?当然,没有骨气的人,看法不一定全错,但我更乐意他是错的。
现在我房间里有一个f,似乎已经证明他错了。
上完班疲惫地走回家,发现这间房子完全被水洗过了,原来的燥气、尘土气,被水气、肥皂气所取代;当我坐在床垫上解鞋带时,f从厨房里出来,高高挽着袖子,手被冷水浸得红扑扑的。
她对我说:把衬衣脱下来,现在洗洗,晚上就干了。
这时我心情还不坏。
后来我光着膀子躺在烂床垫上说:你哪天去上班哪?问了这句话以后,心情就坏了。
我已经说过,安置后我是个建筑工人,所以我就去上班。
在此之前,我对这个职业还有些幻想,因为建筑工人挣钱很多,尤其是高空作业的建筑工。
上了班之后这种幻想就没有了。
他们把我安置到的那个地方名叫某某建筑公司,却在东直门外一个小胡同里,小小的一家门面房,里面有几个面相凶恶的人,而且脏得厉害。
其实这是个修理危旧房屋的修建队。
人家问我:干过什么?我说:史学家,哲学家,等等。
对方就说:我们是建筑队——你会干什么?我只好承认自己什么都不会,人家就叫我去当小工。
这时候我又暗示自己可以记记账,做做办公室工作,人家则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于是我就爬上房去,手持了一根长把勺子去浇沥青,还得叫一个满脸粉刺的小家伙“师傅”
。
下班时那小子说:明天记着,一上了班,先要给师傅“上烟”
——咱们是干一天拿一天钱,不合意可以早散伙。
我答应着“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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