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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2页）

可怜那一头，整整齐齐，一天不洗就好像生了痒虫似的乌发呕!

面对秋子固的惨状，车夫简直说不出话，牙齿在嘴里打架，心想伙计们这回得打多少桶水上来?隆平居天井里的两口井水，会不会就此干涸?!

一只歪脖子树上正停着只老鸹，看见底下有丛水草绿得鲜艳，瞬间飞了上去，用长而尖的嘴巴，在其中挑挑拣拣半天，发现没有虫子，更有一股难以忍受的肥皂味儿，于是呱地一声又不屑地高飞远走，临走时不忘留下一泡印迹。

珍娘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跟自己面对面的泥人，灰扑扑的泥水脸上，瞬间又多了道白印。

鸟屎。

空气凝固了。

&ldo;哇哈哈哈哈哈!&rdo;

半晌，一声狂笑打破了僵局，车夫的魂灵本已冒出头一半，被这笑声一震，又收了回来。

是珍娘!

秋子固这付尊容实在让她绷不住了!

&ldo;对不起，对不起，&rdo;自然了，珍娘心里还是感觉十分抱歉的，别人如此受难自己还笑，实在不应当，所以她本能的道歉。

可是笑声，也本能地越来越强烈!

也不能怪她，任何人，只要现在看见秋子固的脸，尤其是头上那丛水草，想要忍住不笑，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魔障!

魔障!!

&ldo;都给我闭嘴!&rdo;

秋子固自以为喊出这五个字来了，可泥水沾在他的薄唇上，让他实在张不开口。

车夫先是惊惶失措，随后也被秋子固的窘态逗得不行，捧腹大笑之余，到底没忘了自己是隆平居的人，将来还得活到秋子固手下呢，于是忙不迭脱下自己的衣服送上去。

秋子固此时面临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难题：是选择继续脏下去，还是，接过车夫手里那件，自己一路以来回避不已的馊臭衣物?

&ldo;我的牛，我的牛!&rdo;

一声尖利的哭嚎，刺破了此刻带有些戏谐意味的空气，农人扑倒在侧翻的黄牛身上，涕泪横流：&ldo;我的牛!&rdo;

珍娘和秋子固都怔住了，这才发现倒地黄牛口吐白沫，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一条前肢以极怪异的姿势斜伸向前，明显是已经断了。

对一个庄家人来说，牛就是大半个，甚至全付身家，而断了腿的牛则相当于泡进水里的泥屋，几乎是一钱不值了。

&ldo;你，就是你!&rdo;农人抱着自己的牛，哭着指向光着上半身的车夫：&ldo;驾车不看路是怎的!我这么大条牛你只看不见!如何怎样了?生生撞断了我的宝哦!&rdo;

珍娘心里替那农人难过，她是吃过家里没牛的苦的，因此深知这是多大的苦难。

&ldo;师傅，你走得太快，也许真没看清就撞上了?&rdo;珍娘有些替那农人说话的意思，再说这边人和粮食都没事，人家却是受了大损失的，不偏着点，也说不过去不是?

车夫不干了。

&ldo;怎么成了我的错?大路朝天大家走，就撞上也不能只算在我一个人头上吧?&rdo;车夫抄了手，斜眼看着珍娘：&ldo;怎么有的人心肠比煤炭烧枯的还焦?好心带她一趟，反倒咬一口?&rdo;

珍娘气得脸都涨红了。

&ldo;好心带我是一回事，撞倒人家的牛是另一回事!&rdo;珍娘眉心倏地一凝，清冷的杏子眼里，闪出倔强不服的光芒：&ldo;我要谢谢你，你却要对人家陪不是!这是两不相干的，你怎么混在一处说?人家牛折了腿是真的，再不能下地干活了，你说怎么办吧!&rdo;

车夫一听也恼了：&ldo;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rdo;边说边看秋子固，意思您也说几句，好歹您跟我是一家的，总不能看我一人受辱吧?

再说要赔钱的话，您也跑不了这责任吧?

珍娘也看秋子固。

&ldo;这位秋师傅，&rdo;她的声音比刀子还尖：&ldo;看起来车夫得看您说话，您是不是擦把脸，看看形势，断断公正?要知道，这世上可有许多事，比您那身干净衣服重要的多!&rdo;

秋子固眼中乍然闪过煞气。

他可不是凭人怎么说怎么做的软面性子，珍娘的话如此这般让自己下不了台，他就再冷淡再清悠，也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