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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德利遂点点头,应允老孟去带人上来。
须臾,便听噔噔噔碎散不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于德利仿佛猛然醒过来似地,迅速低头,扫一眼自己的衣襟袍袖是否平整洁净。
再抬起双眼时,只见老少两位婀娜的锦衣妇人,已随着老孟踏了进来。
“沈二嫂。”
于德利现了男子的风度,客客气气地起身见礼,心道,这妇人今日通身体面的出客衣裳,莫非去见了东水门饭食行的行首,得了什么许诺?
于德利又瞄了眼她身侧的小娘子,与她眉眼有些相似,虽也就十岁的年纪,却打扮得老气横秋,那一头乌发上的包冠,更像出了阁的妇人常用的款式。
他便猜到,这定是那传闻中在亲迎之日寻死、触了曾府大霉头的外甥女。
只听沈馥之软糯却不卑媚地开了腔:“这是姚大姐儿,俺阿姊的独女,于行副想必也听说了一二,这孩子不容易,老天垂怜大难不死,往后便跟着俺一起张罗饭铺的营生。
今日带她一道来认认门,拜会于先生,先生莫怪俺唐突呐。”
开封城各个酒肆饭铺扎堆的地面儿,都有自发结成的饭食行,类似后世的同业公会。
于德利是东水门一带饭食行的副行首,平素里大小同行,见了他都尊称一声“于行副”
。
但其实,他最乐意听到的称呼,恰恰是一声“于先生”
。
于德利祖上本是六品京官,不算大,好歹也是吃皇粮的人家,只是到父亲这一辈,家道中落了。
于德利弱冠之年考了几次进士均不中,靠给街坊童子授业挣几贯课资,勉强度日。
所幸他长相还斯文,被一个小酒楼的东家相中,入赘作了女婿。
不曾想,于德利科场功夫不行,商场本事倒出色,区区数年,就把买卖做大了,最终给岳家、也是给自己,挣下了明月楼这么个大盘面。
只是,他心底深处,总还对文士二字有几分执念,士大夫做不了,听人唤几句“先生”
也是熨帖舒心的。
此刻,于德利听沈馥之叫了一声“行副”
后,就改称自己为“先生”
,引荐她外甥女的言语间,也透着谦和之意,面对这样一个风姿甚佳的女流之辈,于大行副的倨傲和提防自然散去了一半。
他主动地又拱拱手,温言道:“沈二嫂哪里话,什么拜会不拜会的,都是同行,原该常走动走动。”
沈馥之朱唇微张,带着领情的礼貌笑了笑,却向孟掌柜看去。
于德利以为她要提老孟为难她伙计的事,不料沈馥之却笑意忽逝、蹙眉正色道:“今日登门,乃因俺遇到了一桩风波事,与贵店的食客有关……”
她将后半截话咽了,目光仍停留在孟掌柜身上。
于德利登时了然,斩钉截铁道:“二嫂有话可直说,孟掌柜跟了我这许多年,我早就当他是自己人,况且这楼上楼下店里店外,从伙计到菜食,老孟了如指掌,比在下还清楚。
若事关明月楼,老孟更要听着。”
孟掌柜闻言,赶紧朝主家欠欠身,与沈馥之道:“二嫂,吾家这明月楼,虽比不得樊楼、遇仙楼那些大场子,但好歹也是在东水门开了十年的老店,客来客往的,积攒好口碑不是靠的一日之功。
二嫂说得有些骇人,莫非是吾店得罪了什么贵客?”
沈馥之轻叹一口气,拿捏了推心置腹的口吻道:“客倒不是贵客,却险些因你店里的吃食丢了性命,你说,是不是兹事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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