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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老管事呈报,近日神官大人面上虽看不大出什么,但心绪应是比往日都慰开朗些,他自然仍未出过孟春院院门,但时而解解棋局或绘绘棋谱,或袖卷去波心亭坐坐,或在院中走走停停。
只有后这一桩走走停停,他不晓得神官大人是在做什么。
阿兰若却晓得沉晔是在做什么,上一封信中他寥寥几笔提及,他在院中寻出了她从前埋下的一坛陈酿,取四个白瓷壶分装,夜中就棋局饮了半壶,猜是采经霜的染浆果所酿,封坛藏地下三季,再将秋生的蚨芥子焙干,坛入酒中浸半月,染以药香,复封坛地下两载,问她是或不是。
自然,他猜得不错,说得正是。
老管事随这封回信呈过来的还有一个白瓷壶,说此酒亦是神官大人吩咐带给文先生的。
这是沉晔第二十封回信。
月黑风高夜,阿兰若拎着白瓷壶一路溜达到孟春院外,纵身一跃,登上了院零级大神19181外头一棵老樟木。
此木正对沉晔的厢房,屋中有未熄的薄灯一盏,恰在上描出他一个侧影。
阿兰若于枝杈间寻个安稳处一躺,开酒壶盖,边饮边瞧着那扇紧闭的小。
酒喝到一半,巧遇苏陌叶夜游到老樟木上头,闲闲落座于她身旁另一个枝杈上头,开口一通挤对:“为师教导你数十年,旁的你学个囫囵也就罢了,风流二字竟也没学得精髓,鱼雁传这个招嘛,倒还尚可,思人饮闷酒这一出,却实在是窝囊。”
阿兰若躺得正合称,懒得动道:“师父此言差矣。
独饮之事,天若不时,地若不利,人若不和,做起来都嫌刻意。
而今夜我这个可奈何之人,在这个可奈何之地,以这种可奈何的心境,行此可奈何之事,正如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一般自然,”
她笑起来,酒壶提起来晃了一晃,“此窝囊耶?
此风流耶?自然是风流。”
风流两个字刚落,对面的小砰然打开,黑色的身影急速而出。
阿兰若眼皮动了动。
沉晔立在远墙上与他二人面面相对时,白瓷壶已妥帖藏进她袖中。
玄衣的神官迎风立着,他二人不成体统地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沉晔皱着眉将他二人一扫,淡淡道:“二位深夜临此,想必有什么指教。”
苏陌叶站起来立在树梢上头:“指教不敢当,今夜夜色好,借贵宝地谈个文论个古罢了。”
又道:“听说神官大人于禅机玄理是辨通,不知可有意同坐论道?”
阿兰若扑哧笑道:“师父是想让神官大人坐在墙头上同你论道吗?”
苏陌叶正经八百道:“论道之事,讲的是一个心诚,昔年有闻佛祖身旁的金翅鸟未皈化前,就是同仇家在一棵树上同悟恩怨的因果……”
沉晔的眼睛却直视着阿兰若,问出不相干的话来:“你喝的什么酒?”
她怔了怔,顷刻已恢复惯有的神色:“一个朋友送的,不过只得一小壶,方才已饮尽了,大人可出现得不凑巧。”
苏陌叶瞧着他二人,挑了挑眉笑道:“送酒的朋友明日正要过府来同我们聚聚,神官大人若对这个酒有兴趣,明日亲见一见那位朋友不就明白了。”
沉晔望着他:“送酒的是谁?”
未等苏陌叶答话,阿兰若的声音就那么波澜地响起:“宗学的文恬,文恬先生。”
那个名字响起时,沉晔冷肃的神色有些与平日不同。
照陌少的说法,当日阿兰若借文恬之名同沉晔有信往来之事,是他意中发现。
那夜明晓得阿兰若在沉晔面前竭力遮掩,仍要将送酒之事拿出来发挥两句,却是他有意为之。
那时候,他不晓得自己对阿兰若是什么心,只觉她既然想得到沉晔,他就帮她得到他。
这个事上头,她思虑得太重,一心顾着沉晔,曲折得让他都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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