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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虽未说完,但其中之意,成则帝心知肚明,太上皇若不及时退位,只怕如今早已是郁郁而终,入了皇陵。
他知她为何忧思过重,因这么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为旁人担忧着,赵如绣,萧家众人,旭儿,甚至是他,都在无形间加重她的忧虑。
而他,或许是最让她烦忧痛苦的存在。
他掩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少顷,低声问:“如何治?”
孟昭明看了眼成则帝黯淡的神色,答:“心病还需心药医,其实只消娘娘平日放宽心,想开些,这病便也能渐渐自愈。”
成则帝沉默半晌,“朕知道了,此事不必告诉皇后,下去吧。”
“是。”
孟昭明起身退出御书房,行至殿门口,忍不住折首看了一眼,便见那位新帝抬手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发出悠长的喟叹。
旭儿整整烧了一夜,直到翌日一早天快亮,才终是退了热。
碧芜与姜乳娘、钱嬷嬷也陪了一宿,待旭儿好转过来,替他换下了汗湿的衣裳,擦了身子。
卯时前后,孟太医又来了一回,道旭儿的脉象平缓了许多,应当很快便会醒来,倒也果真如他所言,他离开后没多久,旭儿便醒转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生病难受,这世懂事得早,几乎不大与碧芜撒娇的旭儿睁眼看见母亲,却是一下抱住了碧芜的腰,哑着嗓子一声声喊“娘”
。
碧芜将他抱到膝上,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慰他。
喻淮旭头脑尚且迷迷糊糊,混沌地厉害,周身没有什么气力,他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醒了,却还未从中挣脱出来,可他知晓,这不是梦,是他真真正正经历过的前世过往。
那种立于高处坐拥一切,却孑然一身,身侧空无一人的寂冷感仍缠绕在心头,睁眼乍一瞧见母亲,喻淮旭到底忍不住抱住她,欲从母亲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耳语中获得一丝慰藉。
父皇母后他们都还在,这一世他并非孤独一人。
碧芜抱着旭儿安慰了好一会儿,喂他喝了药,吃了些粥食,才复又将他哄睡下。
银临银钩见她面容疲惫,都劝她去歇一歇,碧芜却是摇摇头,只道放心不下,想再坐一会儿。
两个丫头着实劝不动,便去沏了提神的茶,送来给她服下。
可奈何这茶再提神,也架不住碧芜一宿没睡,她靠着床头,本想闭眼小憩一会儿,却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碧芜只觉被人披上大氅,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出了殿门。
打那人靠近,碧芜便晓得是谁,她分明心下对他有所芥蒂,可嗅着熟悉的气息,原有些躁动不安的心却奇怪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睁眼,只顺势往他怀中靠了靠,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青松香。
成则帝自然晓得她已醒了过来,怕她吹了寒风受凉,他将那雪白的狐皮大氅往上扯了扯,覆了她的脸,双臂收拢几分,阔步往侧殿的方向而去。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褪了鞋袜,盖好衾被,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静坐了半晌,柔声道:“阿芜,除夕那日,可要带着旭儿去安国公府过年?离除夕还有近十日,那时旭儿的身子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碧芜知晓他既问了,就知她根本没睡,她缓缓睁开眼,支起身子,问:“可除夕那日,不还有宫宴吗?”
虽成则帝的提议她很动心,可除夕宫宴不是小筵席,她如今是皇后,这宫宴定然是要参加的。
“不办了。”
成则帝道,“今年北边雪害严重,受灾的百姓无数,宫宴奢靡,还是省下这笔钱用来赈灾吧。”
碧芜闻言微微颔首,新帝头一年登基,自是得多做些利民之举,才能收获民心。
“朕会让康福备好礼品,让你那日一块儿带去。”
成则帝轻柔地拂去她额间碎发,“祖母爱热闹,有你和旭儿在,想来定会很高兴。”
碧芜朱唇微抿,本想问那日他可要同去,可迟疑半晌,到底没有问出口,成则帝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启唇道:“你为了照顾旭儿一夜未睡,先歇息一会儿吧,朕也要回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他起身正欲离开,却是被拽住了衣袂,折首看去,便见碧芜抬眼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静静地对望着,看着成则帝眸中隐隐的期许,碧芜朱唇微咬,须臾,只道了一句“陛下莫要太过劳累了。”
成则帝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含笑,应了声“好”
。
直到听见殿门闭合的声响,碧芜才复又躺下,可想起他离开时略显落寞的背影,拥着衾被,顿时失了几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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