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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也不高兴呀!
我想回家!
母亲一直没有来接她回家,她一个人留在了椒房殿。
七岁的时候,在神明台上,他第一次抱起了她,陪着她一块儿寻觅她的家,她靠在他怀里,一边努力地找寻爹娘,一边模糊地想着,娘说他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他沉默得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可她的害怕和恐惧似乎淡了。
后来,她发现他很喜欢去神明台,只是他眺望的方向是西面,而她眺望的方向是北面,她偶尔碰到他时,他仍然会将她抱起,让她能看向北方,虽然他和她都知道,不管西面、还是北面,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八岁那年,她第一次听到宫人唱:
黄鹄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
金为衣兮菊为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葭。
自顾菲薄,愧尔嘉祥。
身旁的宫女告诉她,这是刘弗陵应大臣所请作的诗,诗意她并未全解,可她知道这首歌唱的不是什么祥瑞,而是皇帝他自己。
因为她也曾无数次站在太『液』池畔,看着自由自在的鸟儿,幻想着自己是一只鸟,能自由地飞出未央宫。
在宫女的歌声中,她忽然明白了他眼中深藏的怜惜,原来他懂她的,他虽然沉默疏离,可他明白她心中的一切。
她逐渐长高,他对她却日趋冷漠。
偶尔,她会刻意地在神明台巧遇他,可他看见她时,会立即转身离去,他漠然的背影下有着藏不住的疲倦,她知道神明台是整个未央宫中,唯一一块真正属于他的天地。
因为懂得,所以止步。
她不再去神明台,只会在有星星的晚上,在远处散步,静听着悠悠箫声,萦绕在朱廊玉栏间。
……
她怎么可能离开这里?
她这一生所有的快乐和记忆都在这里。
她的父母兄弟、家族亲人也都在这座城池里。
清明的时候,她会先去祭拜父母,再去祭拜祖父,外祖父,叔叔,舅舅,她会在弟弟的墓前,将亲手所画的马烧给他,也会在兰姑姑的墓前烧绢花,成君小姨的墓前烧罗帕。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他。
她可以在神明台上一坐一天,可以去太『液』池看黄鹄,还可以去平陵看日出,在这座宫殿里,他的身影无处不在,而且这些记忆只属于她,即使那个青丝如云、笑颜若歌的女子也永不可能拥有。
如果拥有是一种幸福,那么拥有回忆的她也是幸福的。
“娘娘?”
橙儿担忧地轻叫,娘娘又在发呆了。
小妹抱歉地一笑,挥手让橙儿下去,不在意地将指间的白发放下,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蓝天上排成一字的大雁,正在南迁。
那些鸟儿飞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皇帝大哥他现在肯定知道的。
大哥,我知道你终于自由,你已经随着那个如云似歌的女子飞了出去,她会行遍千山万水,做完你想做的每一件事情。
可我的你,在这座宫殿里,却无处不在,太『液』池畔、神明台上、殿宇的回廊间,仿佛只要一个眨眼,就可看到你徐徐向我走来;深夜时,只要我凝神细听,依然还能听到你的箫声。
你的那道旨意,我怕是永远都用不上了,我知道外面的天地很大,可是再大的天地,没有了你的身影,又与我何干呢?那些花再艳,那些树再美,那些景致再神奇,那些男儿再好,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愿意守在这里,守着你与我的回忆,一个人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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