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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苦门撤走之前,将我家屋子连同那些尸体一并付之一炬。
整个冬天,我夜晚睡在篾匠床上,白天就跑到那片废墟,呵着手枯坐半日。
有时在积雪中翻出半只瓷碗、一片布料,通通捧回篾匠家去屯着。
他对此不置一词,权作不见。
春暖花开之际,被烧毁住房的乡邻纷纷开始重修屋院。
我听见他们砌砖垒墙的动静,心里着实嫉妒。
有一日,镇上四五个乡邻来叩门。
我躲在里屋,听见一个老者劝道:“那孩子已经克死了全家,恐怕不祥,又惹了那群魔头,留下来难保不招至更多祸患……”
篾匠没有言语,隔了一会,那老者又说:“大家不是不讲理的人,虽说你也是外来客,但只要送走那孩子,自然可以继续在镇里住下去。”
第二天日出时我已经身在摇摇晃晃的驴车上,扶着篾匠为数不多的家当。
篾匠背对着我手挽缰绳,我哭累了,就从红肿的眼皮里盯着他消瘦挺拔的背影,一直看到心中安定,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他仍用同样的姿势驾着车,仿佛不曾移动分毫。
就这般赶了几天的路,道旁草长莺飞,春山如笑。
【三】
篾匠带着我在一处更偏远的村落住了下来,顺理成章将我收作了学徒。
事后想来,人间的事总像冥冥中谱定了因果循环,从不出半分差错。
我已经是懂得好歹的年纪,知道他对我有大恩。
我帮他劈柴烧火扫地做饭,他需要的竹篾我也很快就剖得顺手。
篾匠一向不爱说话,有时我梦见旧事吓醒,满身冷汗,只觉得房屋中静得怕人。
悄悄朝他那半边床挪去,黑暗中感觉到他翻过身来,布满茧子的温热手掌在我背上轻拍几下。
我却又觉得羞耻,咬牙缩回了原处。
他一个年轻男子孤身带我隐居在此,村里的住户明里暗里打探过不少。
有几个大孩子结伴围着我,笑着叫我没娘的野种,还说他没用。
我似懂非懂,回头独自寻到领头那个大孩子的家,在外头埋伏了半日,待他出门打水时趁其不备,扬起竹枝就是一通猛抽。
那大孩子嘶吼着想扑上来反击,却被我劈头盖脸抽得毫无招架之力,惨嚎声传出了半里地。
到他家大人赶来撵走我时,他已经被我抽晕了过去。
回到屋里,篾匠从床下翻出我囤着的那堆破烂,高举起半只瓷碗就要往地上掼。
我号哭着求他,篾匠冷笑道:“你爹娘就想见你这点出息?”
我的反骨又叫嚣了,狠狠道:“像你这样编竹子才没出息!
打不死坏人,一辈子只能任人欺负!”
篾匠不怒反笑,放下瓷碗,罚我禁足一个月。
他变得比我爹当年更凶,每日除了让我帮工,还逼着我背书习字,要我将来过乡试考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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