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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预约的来访者会晤完了。
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心理室通常是寂静的,一种不同于深山老林人迹罕见之地的寂静。
旷野中的寂静能给人安抚和休养生息,稠密之处的寂静是内敛而有压榨力的。
等候会见心理师的人们枯坐着,彼此目光绝缘,更不要说颜面的对峙了。
人们期待着出了这间房子,永不相认。
空气中除了被尽量放缓的呼吸所吹拂起的透明涟漪之外,没有任何波澜。
怨怼之中的人,呼出的气息是有毒的,传播着不安和戒备。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会像原子弹爆炸一样令人猝不及防和惊悚,但也有好处,空气中的窒息感会稍有放松,多了一点可资转移注意力的刺激。
有来访者曾经提议在等候房间里安装屏风,可以让人稍稍有安全感。
那是一个遭受过性暴力的女子,经常龟缩在房屋的一角,寒冷入骨的样子。
贺顿和大家商量过这个建议,柏万福说,房子本来就小,再安上横七竖八的屏风,像个鸡笼。
贺顿对此说法不以为然,最后没有实施的原因是钱。
真正木质的屏风很昂贵,雕刻的每一瓣美丽花朵,都靠银两浇灌才能盛开。
便宜的也有,由单薄的不锈钢管和艳俗的尼龙绸组成,让人联想起乡镇的兽医站。
贺顿说,宁缺毋滥,等以后有了钱再添置。
唯一能够采取的补救措施,就是尽量错开预约时间,减少来访者彼此相遇的概率。
实在错不开,只好人满为患面面相觑。
贺顿刚刚伸展腰肢,突然听到外面候诊区域人声鼎沸,嘈杂声浪直击耳鼓。
她走到争吵之地,文果在同一对男女争执。
“如果你们嫌贵,当然可以不接受。”
文果说。
男子说:“还有脸叫心理师,干脆改名算了。”
贺顿奇怪,说:“改什么名字呢?”
站在一旁穿着廉价化纤衣服的女子说:“改叫土匪或是抢银行的,都行。”
贺顿虽然心境纷杂,也不由得笑出声来。
心理医生能得到这样绰号,也算一大发明,想来是文果冒犯了他们。
作为负责人,她要出面打圆场。
旁边一位等候其他心理师晤谈的来访者,假装不在意,其实竖起耳朵在听。
传出去,对诊所影响不好。
贺顿悄声说:“请问,你们是……”
男人粗声大嗓抢着回答:“两口子。”
贺顿继续小声说:“你们到我们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女人说:“到你们这里来,当然是有事了。
谁没事到你们这里来呢?这里没好看的风景,也没笑脸。”
贺顿听出话里有话,低声问:“不知是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态度不好?”
文果听出对自己的疑问,就说:“我没态度不好。
他们进门就说要做心理咨询,我说好啊,我先把情况向你们介绍一下,我刚说到价格,他们就像被马蜂蜇了一样,跺脚嚷起来,说太黑了,赶上抢钱劫道了……”
文果刚开始声音还算轻缓,说着说着也激动起来,分贝提高。
对于自己的工作人员,贺顿就不客气了,把手指搁在嘴唇边:“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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