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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戏已经唱了六天,这些人的生意也做了六天,满地都是各种脏水污水剩吃喝,散发着一种难闻的酸腐气味;绿头苍蝇嗡嗡乱飞。
商成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见一个干净点的饭食摊子。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看主人家的锅灶和洗碗的桶,在唯一的一张破木桌边坐下,要了两斤牛肉和一碗面。
他要的东西很快就端上来了,主人家的婆娘还送了他一碟子酱,顺手用块黑不溜秋的抹布在桌边划了几下,问道:“客人要酒不?我们还有自家酿的果酒。”
桌子上立刻出现三道湿漉漉的痕迹。
商成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桌面上那三道泾渭分明的擦痕上挪开。
对他来说,果酒这种东西可有可无,可看看主人家婆娘殷切的目光,他还是在心里叹口气,说道:“……那就来两碗吧。”
“来四碗。”
有人接口说道。
商成转脸就看见袁澜和他的随从。
袁澜撩起对襟细纱衫子也坐到桌边,对主人家说,“有什么好菜只管端上来。
……你也坐。”
这却是在招呼自己的随从。
那随从扭捏了一下,才把拿着坐到商成对面。
不过他还是不敢坐到商成当面,只能偏着身子坐了个凳沿,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离着商成和袁澜都远远的。
商成看他坐着的模样都替他难受,朝那随从笑一笑,却没说什么。
他知道,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就便是袁澜和随从再形影不离,也不可能不分个尊卑长幼,两人象现在这样同坐一张桌子,已经是很不合规矩了,要是他再去劝随从坐得端正舒服,只怕随从连坐都没法坐。
主人家的婆娘大概很少和袁澜这样的人打交道,扣着手上的黑泥嗫嚅着说道:“只……我们……我们这是小店,只卖点牛肉和面。”
“那就切五斤熟牛肉,来两碗面。”
既然碰上了熟人,商成也不好马上吃喝,一边等着主人家把袁澜点的菜饭送过来,一边没话找话地说道:“袁大东家也来看社戏?”
袁澜和他说过自己的表字,也知道袁澜一直想和自己结交,但是他却不想结交袁澜。
当然,他不愿意和袁澜来往,并不是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和地位上的差距,而是因为他觉得袁澜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单纯地想和他做朋友,袁澜是有目的地想交他这个朋友。
有目的地交往,这也很正常,他以前也有过不少这种熟人和朋友,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有什么事的时候能多个熟人照应。
不过这种朋友的结交要看情况而定,要看当时的心情而定,比方说现在,他现在就对这事没兴趣,或者说,他对袁澜这个人没多少兴趣。
“对,我们也来看看社戏。”
袁澜说道。
边说还边周围四下里张望了一回,感慨说道,“没想到渠州这种小地方也有这么热闹的去处。”
商成微微一笑没搭腔。
袁澜看他不说话,自己也讪讪地有些尴尬,却又找不出话来说。
他是上京人,又有钱有势,什么花花世界没见识过,怎么可能对这种寻常百姓赶热闹的庙会有兴致?上京“东帷子”
是天下闻名的热闹去处,比这娘娘庙前不知道热闹多少倍,他也没去过两回。
说来听戏更是浑扯淡,他家里就养着两个现成的戏班子,唱大戏唱鼓花唱乐书甚至唱皎段子,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还是商成替他解了围:“道哥的伤怎么样了?”
道哥就是袁澜那个被活人张折断胳膊的随从,
说起这事袁澜就叹气:“不好。”
道哥是他手里最得用的人,机灵警醒,又有一身好武艺,使得一手好弓箭,五十步以内箭无虚发,还识几个字,最关键的是他救过道哥娘老子的命,所以道哥对他最是忠心不二,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可这回道哥却折在一个土匪手里,虽然拣回一条命,那条胳膊却未必能保住,即便是医好了一身武艺也要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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