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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子来找容真真时,她正背书背得走火入魔,口里念念有词,天晓得,她昨日做作业做到深夜,今晨五更就起来背书了。
为免吵醒爹娘,容真真特意压低了声音,但潘二娘早起做饭时,还是被她屋里的灯给吓着了,她敲敲窗:“福姐儿,你起了?”
容真真忙推开窗,有些愧疚的问道:“娘,我把你吵醒了么?”
潘二娘道:“我起来做早饭。”
她看着闺女面前的英文书,颇为惊讶,“你这么早就起来念书?”
见容真真点了头,她心疼的埋怨:“读书也不急于这一时,莫把身子熬坏了。”
容真真道:“我已经睡够啦,娘,我来帮你做饭。”
“你念书吧,娘自己来。”
容真真背书时,妞子找了来,身边还带着小毛儿。
“你不去了?”
妞子有些失落,“那……就只有我和小毛儿了。”
“你还要做买卖?要是再遇到那群小混混怎么办?你还带着小毛儿,他的脚昨天扭伤了。”
小毛儿说:“福姐姐,我脚不疼了。”
容真真看见他的脚还肿得老高,上面贴着一贴膏药,散发着膏药特有的臭味。
妞子叹口气:“我爹又喝醉了,我不敢留小毛儿在家,他现在连小毛儿也打了。”
自从小毛儿被酒鬼张打瘸以后,他再没个顾忌,是啊,瘸腿了的儿子似乎也没那么精贵了,反正都开了头,打就打吧。
“可你带着小毛儿怎么办呢?那个短眉毛不会许你在他的地盘上卖东西的,他会抢钱,会打人。”
容真真对此很担忧。
妞子却说:“我不在那儿卖,换个地方就行。”
“其他地方也有小混混呢?”
妞子想了想:“那我就再换。”
“要是所有地方都有呢?”
“那就一直换。”
她的声调虽不高,却很坚定,虽然眼中闪过一丝惧怕,但她很快抿嘴微笑着,“我昨天挣了好多钱,你不要担心我,我卖一会儿就换个地方,在他们抓到我之前就换。”
潘二娘留了妞子和小毛儿吃早饭,姐弟俩都很规矩,不多言多语,甚至连粥也不肯多喝。
给他们添饭时,两人都很有礼的道了谢,也不知从小没娘,却有着那样一个酒鬼爹的他们,是怎样学得这样好的。
临走时,潘二娘一人塞了一个昨天剩下的粽子,妞子犹豫了一下,小毛儿已经先接过了,见姐姐没有收,他不安的想要还回去。
潘二娘笑道:“你们难道还跟我客气?”
妞子便羞涩的道了声谢,然后收下了。
他们走时,潘二娘注意到,两个孩子脚上的鞋都烂得不成样子了,鞋面上全是破洞,脚趾从破洞里露出来,整个鞋底几乎要掉下来,行走间,要掉不掉的鞋底啪嗒啪嗒作响。
她叹口气:“亏得天不冷……真是作孽。”
潘二娘转身往回走,经过院子时,看到女儿在刻苦念书,她专心致志,头也不抬,从她低着的头顶望过去,可以看到那根鲜亮的红头绳。
潘二娘眼睛一酸,在几个月前,福姐儿过得甚至还不如妞子姐弟俩,他们两人能相互扶持,可福姐儿呢?还要养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从早到晚,去当铺,去药堂,去给她熬药,还要洗衣做饭,好不容易把这些忙活完了,一刻也不得休息,不停地着织毛衣和手套,她还是个孩子啊。
如今女儿能吃饱穿暖,能坐在宽敞的屋子里念书,再也不必受冻挨饿,潘二娘感激她男人,她现在一点也不后悔结了这门亲,她想:若是福姐儿能过这样的好日子,莫说把我锯成两半,便是下油锅也是使得的。
她擦擦泛出的一点眼泪,从笸箩里拿起了针线。
容真真读书十分刻苦,几岁的孩子,过得比大人还自律,大人会躲懒,她却不会。
她自小过得苦,若有好吃的好玩的,她会比旁人更受不得受诱惑,以往便是如此,潘二娘做了素菜丸子,或者赵朋带了糖油果子,她就忍不住放下笔,去吃点零嘴,说说话,玩一会。
潘二娘怜惜女儿从前过得苦,赵朋也觉得小孩子读书累了休息休息一点也不过分,两人都管得很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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