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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贰 下（第2页）

然而那女子却偏偏强撑着与他对视，那双眼睛周遭都是红的，然后里面却是波光流转，即便是这样狼狈的时候，这双眸子居然亦是极美的。

果真杨复在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愣了一愣，他不知道那里头究竟装了怎样的感情，可是他却在那一刻，仿佛看见了世上全部美好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杨复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双眼睛里，他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声音却依旧冷得像是刀子。

那女子冷笑一声，侧过头想要避开杨复的灼灼目光，却被杨复抬起手箍住下颌而动弹不得，只得微眯着眼睛，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与你何干？我气坏了你的小情人，你却还不杀了我泄愤么？”

杨复摇了摇头，像是听闻了一件极好笑的事情，咧开嘴角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可那笑容却没有半分暖意：“她自己非要来劝你，气成什么样，自然是同我没什么关系的。

至于你，若是你想死，我也大可以放了你，因为你死不死，同我也实在没有太大的干系。”

说罢，他竟真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一下割断了缚住女子的绳子，那绳子散开的时候女子猛地一震，连眼睛都带着不置信的睁得更大了些。

“你……”

女子的手不自觉的垂了下来，却并没有站起来，而是怔愣的看着杨复，轻抿起唇角又向一旁拉扯开，“你不像他们一般拦我？”

杨复笑意更深，他一点点松开女子的下颌，又将那匕首拿在手中把玩起来，转过身慢慢走到一旁，悠悠道：“我既说了同我没什么干系，自然也没有必要拦你。

其实说实话，你这种遇事便寻死觅活之人我最是看不起，阿楚刚刚说过的话我觉得没什么错——人活着，当真不过一口气一条命罢了，死了便死了。

要不了几年世人便会将你忘得干干净净——可是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得到所有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像你这种一心求死的胆小之人，救了也是白救。”

女子听了这话便又一下陷入一种半癫狂的状态中，她苍白的脸上还带着鲜红的指印，肌肉情不自禁僵硬起来，更衬得她映在屋子墙上的样子像是陷入绝境的困兽，她的声音喃喃如同呓语：“你们凭什么这样说，凭什么……你们又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

“我们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杨复听了这句话忽的爆出一声冷笑，他猛地回过身又走回女子的面前，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抵在女子的颈间，森寒的冷芒让女子不由一凛，“哈——你竟问起我们经历过什么样的事？那我告诉你，阿楚她——她今年不过十四，可是你可知道她幼年既遭遇大祸，被迫离开长安，生母亡故，现如今回来了却又不得不对着她的仇人百般讨好言笑晏晏。

而我，你看——你看看！”

杨复一只大手狠狠地掰过女子的脸，逼着对方将视线落在他的面上，那张英俊的脸上清清楚楚的横着三道刀上，光是看一眼便足以看出当年的伤口究竟有多深。

“这几道疤，两道来自我的仇敌，一道来自我的母亲，当年我的母亲为保我的性命，不得已亲手划下这一刀，而后毅然决然死在我手中这把匕首之下——那时我不过还是个稚童，而你——竟来问我们有什么资格对你说这样的话？”

杨复不知从哪儿来的这样大的怒火，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声色俱厉的说过话，连他自己倘若在此刻照一照镜子只怕都认不出自己，可他一对上女子那双眼睛，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杨复。”

楚靖溟这时候已然恢复如常，她听得杨复动了真气，又说到她的事，才忍不住出言阻止。

果然杨复闻得这一声，便平静了一下，回头看看她，道：“阿楚，你也喝了不少，不如这就早些回去歇歇，这等女子，我看不上，你也看不上，何苦留在这里听她的疯话。”

楚靖溟摇摇头，亦站起身来又走回女子身前，蹲下去瞧她。

她却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沉寂了下来，对比着杨复的怒火中烧和楚靖溟的思虑重重。

她却沉默的如同已经死去，连那双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都泛出点死灰色。

她原以为沦落风尘又遭人抛弃已是人生之大不幸，可是事到如今，她方知道她所历之痛不过世间愁苦的边角而已。

苍白无力的连支撑她站起都再做不到。

“我想，回到长安去。”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那双眼睛看向杨复，已有了别样的神采。

杨复没料到她想通的这么快，只冷笑了一声，却也没再说话，倒是楚靖溟又一次抚一抚她凌乱的鬓角，柔声道：“人死了，无非黄土一抔，白骨几片，那你所憧憬的那些事情，便再也不能看到。

没有谁是简简单单就能活在世上的，你若想通了，恰好我也要回长安去，你便同我一起走吧。”

然而那女子却并未同楚靖溟一道离开，楚靖溟酒劲有些上来，叫杨复很不放心，她却并未接受杨复提出送她回去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