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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从遇见韩思农那刻起计算。
他去了敦煌,看见漫天黄沙,在莫高窟前,身形寂寥。
那么多尊神佛,悲悯世人,随着斧凿风化,也快化为无形。
大量的佛像和壁画,斑驳色彩缓缓褪去,埋没在这连绵的,由风沙和砂岩造就的洞窟中。
剥去一切修饰,这里忽地成为了樊牢,渐似坟墓。
就像这人间,去哪里都是画地为牢。
他在北方待不了,太过于悲凉,太过于触景生情。
他转去南方,江南烟雨,桂林山水,再秀美无边都遮不住他掩饰在皮囊之下的锋利悲楚。
他无助地又往更南走,去到云南。
大理日照充足,有点儿像他的家乡。
和路上短暂结识的游人交谈后,他忽然很想去看一看西双版纳。
到西双版纳的那天,接近十一月底,整城都在欢庆水灯节。
下榻的酒店前身是一处傣寨,保留了大部分当地风情,侧庭有一座水井塔。
风吹过来,塔尖的铃铛脆脆作响,像在低声颂文。
厉永奎恍惚地走近,看见塔壁镶着闪亮的珠宝明镜。
一片一片,串联成尖锐的刃,割裂他的倒影,刺透他的视觉。
他忽地却看清了。
这些年,他再怎么自以为卖力,能为韩思农做到的,始终都太有限。
他只是一个人,并不是千军万马,拼命去忽略的弱点,却是最致命伤处。
韩思农构造庞大帝国,怎么可能非他不可呢?是他太得意,暗示自己,喜不自禁架高了啊。
他双眼通红地闭紧,双手合十,垂下头,似乎在感激,这份佛意点化。
晚上,在澜沧江畔举行水灯祈福活动。
漂亮姑娘们穿着傣族服饰,如织穿梭,天灯绵延飘荡,铺满夜空,变成了星星。
他端着一盏橘色小灯,火光摇曳,枯站在人群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千里迢迢奔赴异乡,可笑地排遣郁闷,疗伤吗?
疗什么伤,放弃韩思农吗?简直耸人听闻,他的坚持,他的信仰,不正是依附着韩思农而存在的吗?
他如果离开韩思农,就无路可去了呀,这怎么可能是他会容忍的结局。
他不能光依赖韩思农的善,他还得接纳韩思农的恶。
水灯寄托的祈福并不能被上天垂怜,或者聆听到,他得靠自己改变命运。
就像许多年前的许多瞬间,都指向唯一决定——孤注一掷追随韩思农。
想通后,厉永奎立刻订了张最近的返程机票,并向韩思农发了条短信……
——不行,还不行。
怎么能到这里就行呢,我要回来。
我会像铁一样烙在你身上,烧成灰也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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