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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朦胧的清光里,我觉得那个头骨上黑洞洞的眼窝还在紧紧地盯着我,那两排白牙使劲儿龇着,在对我冷笑。
我紧紧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窝好像隔着我的眼皮还在直视着我。
我慌忙把被子拽上来蒙住头,却还是躲不开那两个黑洞。
它们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扰得我一刻也不安宁。
我好像掉进了一个堆满骷髅的深井,在我的周围,横横竖竖都是枯骨,它们吱吱嘎嘎地扭动着,拼成一个个白森森的、张牙舞爪的怪物,狞笑着向我逼来。
我不敢动,也不敢喊,觉得自己正旋转着向黑洞洞的井底沉下去,沉下去,耳边响着急骤跌落时呼呼的风声……
当鸟儿鸣啭出一个新的早晨,当光明轻轻启开我的眼帘,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轻松。
可我再也不想读《解剖学》了。
三梆子按捺不住好奇心,一大早就跑来了。
他趴在我的小窗口故意笑嘻嘻地问,姐姐,今儿俺上家北薅猪菜去哩,我再给你找几个骷髅头不?
不,我不要了。
我忙说,你快把这个也拿走吧!
嘻……三梆子得意地说,俺知道你就得害怕。
咱村儿里大小伙子都没几个敢戳这的。
说着,他背着粪筐跑进来,把那堆骷髅拨拉到粪筐里,背走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解剖学》推到一边,又拿起《外科学》。
《外科学》里有很多彩色插图,我好奇地翻看起来前面的几页上,印着一堆堆被病菌侵袭的细胞,猛一看,就像一些霉烂的果子。
再往后翻,插页上出现了一些溃烂的创面,我感到一阵恶心,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连忙把那几页掀过去。
猛然间,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容,那是一个面部丹毒的患者,病菌使那张脸变了颜色,变了形。
太可怕了!
我慌乱地把书使劲儿一合,哗的一声从窗口扔了出去。
我趴在桌上,深深叹了口气。
我能当医生吗?我把手放在《内科学》上,可是突然又打了个冷战,谁知道这里面还会藏着什么怕人的东西呀!
我忙把手缩了回来。
姐姐……一个怯怯的声音从小窗外传来。
我一回头,又吓了一跳,原来是脸上包着破围巾的小飘,她那对胆怯的眼睛正从破围巾的fèng隙里不安地望着我。
姐姐,这是你的书不?她那双缠着破布条的手举着那本《外科学》,从窗口递进来。
啊……我吓得往后一缩,惊恐地喊着,快把它扔了!
小飘一惊,慌忙把手抽回去,那本书嘭的一声落在地上了。
她低着头站在窗外,抽搭着哭了起来,那瘦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十分伤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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