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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而后又是片刻的沉默。

这段空白令子暾觉得不安，正思索如何打破此间僵局，却听王太后开了口：&ldo;莘阳君，今年幽篁山的杜若开得好么？&rdo;

莘阳君欠身道：&ldo;全仗大王与王太后荫佑，幽篁山花木繁盛，年年如故。

&rdo;

王太后唇角微扬：&ldo;很好。

&rdo;

她继续与他寒暄，近乎温和的语气，目中锐气巧妙地消去，化作长嫂的姿态。

他亦一一作答，始终半垂目，这使他保持着谦和恭顺的表情。

在聆听她说话时，他会呈出一丝浅淡的微笑，有别于旁的臣子谄媚的笑容，他的微笑温柔，却又略带矜持，令他的风采在王太后的盛气之下依然无懈可击。

子暾偶尔加入他们的闲聊，更多的时候，是热烈地看他的叔父，末了王太后请莘阳君回都中府邸休息时，他甚至亲自起身将莘阳君送出殿外。

&ldo;多谢母后。

&rdo;他回首笑说：&ldo;儿臣不听母后劝阻，执意将莘阳君请回，原以为母后必会动怒，未料母后如此善待莘阳君，真好风度！

&rdo;

王太后淡看他一眼，道：&ldo;你花这许多心思请回来的人，想必定有好大的本事，我岂敢不以礼相待。

&rdo;

子暾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忙解释：&ldo;自父王薨后，母后终日忙于国事，以至忧劳成疾，儿臣深恨自己不能及时为母后分忧，故而召回莘阳君，有叔父辅政，母后即可安枕无忧，静心将养。

&rdo;

&ldo;莘阳君……&rdo;王太后悄无声息地笑笑。

子暾蹙了蹙眉：&ldo;母后可是不信莘阳君有辅政之才么？&rdo;他走至母亲身边：&ldo;莘阳君五岁能诗，七岁作赋，十六岁出使芑国，以己之力成功化解了一场战争。

且品性高洁，有圣人之风，隐居幽篁山时，将每年俸禄采邑所得皆赐予灾民贫家，自己箪食瓢饮度日，人莫不称贤。

&rdo;

王太后默不作声，子暾倒是越说越兴起：&ldo;母后听说了么？樗国人私下称莘阳君为&lso;云中君&rso;。

云能化雨，雨润山川，这是将他比作云神！

据说早年樗国大旱，十月不雨，莘阳君自己请命出城祈雨，仪式才毕，雨就下了起来……&rdo;

这时有风吹进，间有cháo湿的味道，子暾大感惊喜，疾步走出大殿，凭栏仰首望天，再转身对母亲道：&ldo;看，他真是云中君呢！

刚回来就给洺城带来一场及时雨……&rdo;

王太后忽地大咳起来，一手引袖掩口，一手抚胸，咳得辛苦，眉头也紧锁。

子暾惊惶地奔回，连声问：&ldo;母后怎么了？&rdo;手忙脚乱地指挥人取药寻医，待药汤取回，又一下接过，一勺一勺亲手喂母亲服下。

药汤的暖意化入体内，起初的不适感随之消散，王太后闭目仰靠在椅中，气息亦逐渐平复。

&ldo;母后，你好些了么？&rdo;

听见这声音，王太后睁开眼睛，那一瞬眼前景象有初醒般的模糊感，继而沉淀出一个十七岁少年的身影，华丽而含愁的身影，在微笑之前，他努力展开微蹙的眉，温和地问：&ldo;现在好些了么？&rdo;

恍惚间，一切悄然改变，她仿佛身处多年前的樗国旧宫，薄绸轻纱帷幕重重的宫室锁住暗淡的光线，稀薄的空气中飘浮着瑞脑香，一位气息奄奄的美人躺在凤榻之中，像一泊即将消融的冰雪。

而他，那美如光线的少年，带着含愁的微笑问病中的美人：&ldo;母亲，你好些了么……现在好些了么？&rdo;

在当时旁观的她听来，他的声音如林间清风那般令人愉悦。

所以她常常不自觉地在心里重复他的话：&ldo;母亲，你好些了么……现在好些了么？&rdo;

&ldo;现在好些了么？&rdo;又有人问，这次近乎焦虑地。

她收摄心神，回到此间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