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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被乡人传说得绽出许多演义,也给向喜的回答多增加了诸多困难。
所以有人问他时,他经常不作回答。
那人见向喜不回答遇鬼的事,又说,听说叫咱们使洋枪洋炮打仗,咱没见过那玩意儿,怎么使法?咱就见过火枪打兔子。
向喜就说,军营里自然有人教授枪法。
向喜和乡亲们说着话,通过高处的小窗户看向后闪动的星空,只觉得兆州正伴着头上的星星飞速离他远去,越发体味到灰水洗涮被褥的好闻。
他想到同艾拆洗被褥时,手让灰水烧得红通通的,还想到同艾一天比一天鼓起来的小肚子。
火车前半夜过石家庄,后半夜过定州。
每隔几个小站,火车就停一次,哨长就提醒大伙下车撒尿。
天亮时火车过望都,上午巳时到达保定。
向喜和他的五百乡亲分散住在保定东关和金庄、银庄。
他们先被编入北洋新编陆军左镇、八标所属的第一营和第二营。
一九〇三年,光绪二十九年,向喜被选拔入北洋陆军速成学堂。
一年后毕业,被委以队官,其所属番号序列是:北洋陆军第二镇,第八标,第一营,右队。
按军制规定,队官属次等第一级,享五品待遇,月薪饷银五十两。
此前向喜还任过棚头、排长等职位。
1。
地方:村长。
第七章
向喜入营六个月之后,还是托了一个来保定贩苇席的兆州老乡把旧行李捎回笨花。
虽然离家时他对同艾说过,旧行李扔了也不可惜,但当他真的身处异地他乡时,才又觉出旧被褥的珍贵。
这是一套由五彩线交替织成的&ldo;四蓬缯&rdo;1被褥。
在笨花,不是所有女人都会织&ldo;四蓬缯&rdo;。
小时候他见别人家待四蓬缯时,就对他娘说,&ldo;娘,怎么咱们不织四蓬缯呀?&rdo;他娘就说:&ldo;费那事干什么,左不过是个被面呗。
&rdo;长大后他才发现,他娘这么说,那是他娘不会织。
向喜的娘应该算个笨女人,不会织布,饭也做得粗糙。
贴饼子馇粥尚显不出&ldo;力拔&rdo;,遇到白面时,手下便不知所措。
针线活儿更不强,做起活儿来粗针大线,自己的大襟上常显露着不该显露的针脚。
四蓬缯离她更是遥远,那显示的是女人的心灵手巧。
那不仅要有上好的棉花纺出上好的线,买上好的靛青、煮黑、绛红、鬼子绿,染出上好的线子,待到线子掏箸、递缯时女人须巧施手艺;线子上机后,女人更要手脚协调地穿梭引线,才能把经线和纬线巧妙地结合起来。
同艾娶到向家,向家才有了四蓬缯。
向喜每逢看见眼前这套四蓬缯被褥,便想起同艾,想起她从纺线、染线、浆线、掏箸递缯到上机织布的情景。
他尤其愿意看同艾坐在织布机前那副前仰后合的模样,她身子弯下去,胳膊飘起来;身子直起来,胳膊又摆下去。
她微晃着头,一副银耳环在昏暗的机房里闪闪烁烁。
有四蓬缯的人家是一个标志:女人灵巧,日子滋润。
同艾上机时,向喜故意对同艾的事业不动声色,只待同艾下机离开机房后,向喜才悄没声走到织布机前,抚摩起机上那一块云锦般的织物,满足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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