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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是教授洗碗,接着替陆雨打洗脚水泡草药,并且帮她做脚部按摩,揩干后再仔细地敷药、包裹。
陆雨十分过意不去,教授劝:&ldo;古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做了四菜一汤,我才还一盆洗脚水当回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结婚七八年,我还从没享受过饭来张口的待遇呢。
我们可意呀,可是除了煮咖啡,连瓦斯怎么开都不知道。
&rdo;
陆雨心里也忍不住叹息,这么多年来,她又何尝遇到过一个肯捧着她的伤脚揉捏按摩的人呢?心中激荡,表面上却只是轻颦浅笑:&ldo;煮咖啡我可不在行,不过我带来了一套茶具,可以请你尝尝我的泡茶技术。
&rdo;
这种时候,两个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有种错觉:仿佛这是一个家,他们两个是老夫老妻,因为他们对彼此的过去和现在都是这么熟悉‐‐通过可意。
可意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一道桥梁,却又同时是道天堑,可以沟通,而不能逾越。
两个人站在天堑的两岸遥遥相望,永远不能汇合。
钱教授并不是擅长交际的人,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做主人做出趣味来‐‐陆雨&ldo;反客为主&rdo;的贤惠使他有种&ldo;宾至如归&rdo;的舒适,两个颠倒了身份的人好像在演一出叫做&ldo;相敬如宾&rdo;的戏曲,几乎有笙瑟和谐之乐。
电视里正在重放王家卫的经典老片《花样年华》,中年男女的情欲恣肆而内敛,在不大的空间里迤逦着,氤氲于茶香间。
钱教授望着电视里张曼玉频频更换的旗袍秀,脱口说:&ldo;如果你穿旗袍,一定很好看。
&rdo;
陆雨自然而然地接口:&ldo;我在茶楼里,一直都是穿旗袍的。
&rdo;话说出口,才觉得有卖弄风骚的嫌疑,不禁低了头,莞尔一笑。
钱教授只觉得心中微微一震,望着陆雨呆呆地出神。
坐在茶楼里身穿旗袍摆弄茶道的陆雨该有多么美丽呀,简直是《诗经》的女子,罗袜生尘,明眸善睐,静女其姝,婉兮清扬。
时空忽然推远,仿佛他是古时的书生,手执一卷孜孜苦读,而她是添香的红袖,在窗前迤逦地走过。
她的眼波,掠过他的书卷,于是书页上染遍的,都是他对她的相思。
如果,如果自己在认识可意之初,就同时认识了陆雨,他会选择谁?
钱教授忽然觉得,并不是自己爱上了陆雨身体里的可意,而恰恰相反,是爱上了可意身体里的陆雨。
是因为没有遇到陆雨,才会爱上可意;而可意,不过是陆雨的前奏,或者,不完全翻版。
陆雨,才应该是他梦中的真命公主。
钱教授开始每天盼着下班,而陆雨则在家中望眼欲穿。
陆雨这次来西安,本是为了童钢。
童钢转到了陕西马兰农场继续劳改,农场在旬邑,十分偏僻,距离西安有八小时车程,中间要换车数次,还需要徒步走一段山路。
她本来就路不熟,现在又扭伤了脚,只得耽搁下来。
脚伤使她宛如被囚禁在这座小楼里,又仿佛放逐孤岛,而惟一的救星就是钱教授,他是汪洋中的一条船,而可意,便是那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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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是谁在鸠占鹊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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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雨在心里一直把自己看作残疾人,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时分担她的痛苦,抚慰她的伤残。
同钱教授相处的这几天,是她一生中绝无仅有的经验。
从前风流婉转之际,或许裙下之臣无数;然而伤痛挫折之时,她却从来都是独自忍受的。
踽踽独行,她的脚步早已经走得很累,很伤,却何曾坐下来,有过片刻歇息,更何况还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帮她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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