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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树出门是去拜访陈斯扬的父亲。
叶嘉树跟陈斯扬十五岁时认识,两人度过了最年少轻狂的四年时间。
一起替下个月的房租发愁;一起赶赴一场又一场的校园音乐会;一起买啤酒回来,在屋里喝得酩酊大醉;一起在酒吧里驻唱,拿点儿微不足道的薪水,攒着钱租五千一天的录音棚灌小样,期待唱片公司的大饼砸到头上的那一天。
直到十九岁那年,陈斯扬去世。
陈父难以承受打击,三年来心内郁结,一直缠绵病榻。
前一阵突发脑溢血,生死边缘挽救回来,但今后都得卧床。
照顾陈斯扬父亲的重任,叶嘉树一己之力担下了。
陈母要上班,家中无人,叶嘉树请了最好的护工,五千块钱一个月,还有医药费、营养费……
有时候,叶嘉树觉得自己是滚轮里的仓鼠,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就是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缺口。
他是万事不萦于怀的人,从前收入多少浪掷多少,如今却困于斗室,折腰斗米。
钱,有时候竟是这样折磨人的难题。
在陈家楼下,叶嘉树抽完了一支烟。
他上楼敲了敲门,门内一叠脚步声走近,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怔了一下。
“季雪。”
门里的年轻女人穿一套过膝的长裙,胸前挂着围裙,一手的面粉。
她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往里走。
叶嘉树在门口站立片刻,方提起脚步。
距离陈斯扬去世已经三年,他在三年后的今天徘徊,前方是无法去往的明天,后方是无法触及的昨天。
困于时间的不只他一人,还有陈斯扬的女朋友季雪。
陈母从厨房里走出来,热切地打了声招呼,端来凉茶,问叶嘉树晚饭吃过没有,她正在跟季雪包饺子。
“吃过了——我就过来看看。”
陈母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朝着卧室努努嘴,“陈叔叔在房间呢,闹过脾气,现在在看电视。”
陈父躺在床上,口不能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很简单的语气词。
叶嘉树听明白他是在打招呼,手从他颈后穿过去,把头抬起来,垫高了枕头,而后自己在床榻边沿坐下,从被子里拿出陈父的手臂,顺着血管,一点一点按摩。
他做这件事很耐心缓慢,心里也感觉到久违的平静。
他抬眼往房间墙壁上看,墙壁上贴满了平克·弗洛伊德、大卫·鲍伊、枪炮玫瑰的海报,显然是曾经陈斯扬贴上去的。
这两位尚不过半百的父母,还固执保留着儿子在世时的布置和习惯,好像这样就能拒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
叶嘉树收回目光,跟陈父讲一讲新近发生的事——他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陈,提及两句之后,便搜肠刮肚地找寻话题:西区要拆迁了、市里落马了一个贪官、明年落户政策要改革……如是种种,全是他在开车时,从广播里听来的新闻。
总觉得遥远,不关己身一样。
季雪在门口站很久了。
她走近的脚步声没听见,她在思考着该如何喊他,沉默之中,方意识到自己“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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