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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藩库所在的街巷,名为银房街,居住的多是银匠。
原来税银收缴上来时,多是以毫、厘、钱、两为计的散银,等取到了藩库中,还要再行熔铸聚合。
由于江南富庶,钱多粮广,收取上来的各项税赋,乃是朝廷的命脉所在,故此防卫格外森严,库中墙壁都是内外双层,造得坚厚异常,称作&ldo;虎墙&rdo;,并且铜门铁户、数重关锁,派有专门的库兵看管把守。
自太平军从粤西桂东两地起事,席卷北上,所到之处势如破竹,灵州城以南的各处重镇,尽数被粤寇陷落。
几路兵马对灵州形成了合围包夹之势,藩库里押存的大批税银还没来得及运走,也同当地军民一并被粤寇困在城里。
灵州城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壕深墙高,固若金汤,而且城中商贾众多,他们不惜血本,出钱出粮帮着朝廷募集团勇;城里又有许多洋枪洋炮,火器不仅数量多,而且非常先进精良,所以太平军接连打了数次,却始终未能得手。
但太平军的首领们,也知道灵州城中设有藩库,库中积银无算,虽是前几阵折损了不少人马,仍是欲得之而后快,随时都会再次卷土重来。
灵州藩库里的银子太多,难免动人眼目,不仅是大股的粤寇意欲相夺,更有许多飞贼大盗,也想趁着战乱从中捞上一票,这些人或是成群,或是独来独往,踪迹飘忽不定,最是难以防范。
官府为了保住库银,派兵日夜巡逻防卫,银房街里的明哨暗岗下了无数。
乱世要用重典,一旦抓着了意图盗银的贼人,立刻凌迟枭首,杀一儆百,决不宽容。
可纵然是如此看护,最近这库中银子仍是不断失窃,奇的是虎墙高耸,铁锁俨然,并不知是哪路贼人,又是使的什么手段神通,竟能在重兵把守之下,把白花花的银子偷出藩库,还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线索。
库银失窃非同小可,官府红了眼睛,凡是出城的,一律严加盘查,防止贼人运赃出城,并且下了死限,命捕盗衙门里的一众差役,在限期内缉拿贼人,追缴赃物,否则便用全家老小抵罪。
自古从来都说&ldo;官匪是一家&rdo;,寻捕官与城中的贼偷强盗向来多有勾结,公家擅能养贼,所以耳目最广,凡是地面上有什么风吹糙动,就没有他们打探不出来的。
而且做公的眼睛最毒,让他们找寻为jian做贼之辈,便如同是仙鹤寻蛇穴,远远地占其风、望其气就能查知。
谁知多方打探下去,这桩天字一号的大案,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得胡乱抓了些糙贼充数,虽是逼着屈打成招了,却仍在不断丢失库银,如何交得了差?
众差人正急得没办法,捕盗衙门中的牌头忽然得着了一些风声,说是在沽衣铺里,有人用大锭银子买衣服,那银块底部正铸有灵州藩库的记印,线火子看得明白,再也不会差的。
牌头当即撒出眼线,命手下在街上秘密寻访跟踪,最后在八仙楼里,将全伙贼人一举擒获。
灵州本来是个直隶州,但是因为附近城镇都已被粤寇攻陷,本省几位大员的脑袋多已搬了家,加之战时平乱所需,所以各道各司,乃至提督衙门和巡抚衙门这些全省的中枢机关,也都临时设在城中,现在的灵州城是督抚同城,并由治地内幸存下来的一众官吏们,协助巡抚马天锡,就地筹备钱粮,募集团勇守城。
藩库失窃之事早就惊动了朝廷,巡抚马大人闻听拿到了飞贼,不敢稍有怠慢,当即传令连夜升堂,要亲自会同有司审问案情。
就见堂上灯火通明,诸般刑具陈列,衙鼓咚咚作响,差吏肃排两边,真是&ldo;胜似生死阎王殿,不输吓魂东岳台&rdo;。
张小辫儿等三人跪在地上,看了这般阵势,早已惊得面如土色,体如筛糠了,这正是&ldo;有翅膀的,你腾空飞上天,有爪子的,你刨地钻进洞。
既无飞天遁地术,休惹官司到公堂&rdo;。
张小辫儿心知这回的事闹大了,事到如今只好竭力澄清,他惯会见风使舵顺口扯谎,也不等马大人动问,忙呼道:&ldo;不劳烦大刑伺候,爷爷青天神鉴,小人们不打自招。
&rdo;
那马大人城府极深,为人阴狠果断,素来以折狱问案出名,知道凡是重大之狱,都需要三推六问,详细审辨。
他见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两人的形貌,便知是市井间游侠惹闲的顽赖泼皮,想那库银被窃,捕盗衙门多日里遍查无果,竟没一丝踪迹,如此手段,必不是等闲小可之贼能为。
而堂下所跪的这三个人,看年纪都不过十六七岁,其中还有一个姑娘,只凭他们几个小角色,怎做得下如此遮天大案?但库银又确实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看来其中必有曲折,须是察言观色、明辨秋毫,问他们一个水落石出。
当下一拍惊堂木,在灯下详细推问起来。
张小辫儿好不乖觉,问一答十,满脸无辜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衙门里的规矩他是知道的,要先说姓名出身,可张小辫儿、孙大麻子三人都是乡下的光棍没头鬼,又有什么大号呢?那小凤随她娘王寡妇的姓氏,就唤作王小凤:孙大麻子是家中老大,自小就满脸麻子,所以得了这么个诨号,从来没有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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