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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函听得见他的声音。
对着絮絮叨叨的刘成,对着那些值得或不值得报上来的琐事,郭宁哪怕称不上剖断如流,可是每一次的询问或决定,都既沉静又威严,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厅堂中的人确实是郭六郎没错,可今年以来,他忽然间变了太多,仿佛原本存在于他身上的单纯脾气忽然间被抽去了,代之以某种难以揣度的东西。
一时间,吕函竟生出几分奇特的陌生之感。
过了半刻,刘成汇报完了,捧着簿册匆匆出去。
吕函本想进去谈说几句,却又隐约有些踯躅。
此时后院传来饭食香气,一名壮健仆妇提着两个食篮过来。
吕函向仆妇吩咐两句,让她把一个大些的食篮送到右厢,而自己接过稍小的那个,往郭宁忙碌办公的左厢去。
刚迈步进了左厢,便见郭宁满脸不耐烦的神色,悬腕持笔,在那里取势运气。
可他惯于刷刀弄枪的的指掌拈着笔,总也找不准感觉,终于“啪”
地一声,一大滴墨汁落在了文书上,洇出一团黑渍。
郭宁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两个鼻孔往外重重喷气。
六郎还是原来的六郎,碰到这些文书笔墨,骨子里依然头痛的。
吕函见到这熟悉的情形,心里忍不住就雀跃起来。
她将食篮放在案几上,一边将里头的粥、饼、肉汤拿出来,一边抿嘴笑道:“自家连字都写不利落,还成天逼着伙伴们习文认字呢,也不知倪一在隔墙背诵的那些,你能背出来多少。”
郭宁“嘿”
了一声,把文书推到吕函面前,正色道:“我这手字,是没指望了。
你来吧!
我说!
你写!”
“你先吃些东西吧。”
吕函柔声道:“吃饱了,我替你写便是。”
这句话入耳,郭宁一下子觉得熟悉异常。
早年郭宁在昌州乌沙堡时,曾经跟着吕函的父亲读过几个月的书。
他实在没有那个心思,最终还是继承了父亲的正军职位,凭刀枪挣饭吃了。
但那几个月里,被吕先生逼得额头冒汗,准备熬夜苦读的时候,吕函便常常这么对他说,然后替他把字帖写了。
乌沙堡里没什么富贵人家。
当时的吕函也面黄肌瘦,只有头发是乌黑的。
后来历经好几年的颠沛,又遭败战逃亡那一遭,吕函一直显瘦,面颊和眼眶都深陷,委实不是什么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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