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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眼,恍惚中觉得嘴里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右倾斜,而这时,左腿弯子又挨了一击。
他惨叫着,身体一罗锅,莫名其妙地跪在了门前的石头台阶上。
他想睁眼,眼皮沉重,蒜薹和蒜头的辣臭气刺激得眼珠疼痛难忍,眼泪乱纷纷涌出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哭。
正想抬头揉眼,两件冰冷刺骨的东西卡到了手脖子上,双耳深处轻微地脆响了两声,好像有两根钢针扎在了脑袋上。
好久他才睁开眼,透过朦胧的泪水‐‐他想,我没有哭‐‐他看到两位白衣绿裤,绿裤上镶着红线条,身材魁梧的警察。
他先是看到他们的腰膝:绿裤上端沾着一些发白的污迹,白褂下襟上沾着一些发黑的斑渍,宽宽的棕色人造革腰带上,挂着手枪和黑色的棒子,腰带的锁口铁闪闪发亮。
他仰了一下脸,看到了两张冷冰冰的、毫无表情的脸。
没及他开口,左边那个警察把一张盖着红印的白纸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轻轻地、略微有点口吃地说:你‐‐你被捕了。
这时,他才发现扎眼的钢圈箍在了自己漆黑的手脖子上。
两道钢圈之间,垂着一根沉甸甸的白色链条,他一抬手,那链条就很慢地悠荡着。
一阵彻头彻尾的寒冷几乎使他的血液凝固;冰凉的血缓慢地、凝滞地流动着。
他全身紧缩,两只睾丸提上去,拉扯得小肠发紧,一股凉尿淌出来,他感觉到自己在撒尿。
他想控制住自己的尿。
他听到了瞎子张扣那悠扬的、哭泣般的胡琴声,从不知何处传来,全身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了,瘫痪了。
冰凉的尿流到了大腿上,濡湿了屁股,沾染了生满胼胝的脚掌,因为他跪着。
他听到了尿在自己裤裆里簌簌的喷she声和汩汩的流动声。
警察伸出一只冷冰冰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往上提着,依然有点口吃地说着:起‐‐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想用手去抓住警察的胳膊,手脖子上的钢圈咯咯吱吱地鸣叫起来。
它一边鸣叫着,一边往肉里杀。
他惊恐万状地松开手,胳膊平托着,双手里好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双臂如同两支木棒。
起‐‐起来。
耳边又响起警察的催促声。
他双腿用力,站起来,脚一着地,踝子骨那儿爆发了一股火苗般的疼痛。
他身体一歪,又一次跪在石头台阶上。
两个警察从两边架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抬起来。
他的腿像弹簧一样缩着,瘦小的身体像挂钟的摆吊在警察的手臂上。
右边的警察曲起膝盖在他的尾骨上的短促一击分散了踝骨上的痛苦。
他猛一颤抖,双脚着地,站住了。
警察松开了手,那个略微口吃的警察低声对他说:快‐‐快往前走。
头眩晕着,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哭,但热辣辣的泪水却泉水般往外涌,使他看起东西来模糊不清。
警察又一次催促他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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