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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雪亮的刀身在到处喷溅的血雾中翻动,砍下肢体、砍断身躯、砍碎骨头,使得一处处战线都变成血肉横飞的地狱。
胡沙虎无疑是名将。
他的本部精锐随他南征北战,用这样的刀砍过宋人,更多地砍过叛军。
他们习惯了轻易驱散敌人,用屠杀激起敌人心中的恐惧。
大金朝的军队,干这个从来都很拿手。
可是杨安儿所部竟不溃散。
这些人就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就在数天之前还只是普通百姓罢了。
可这些年来,在大金治下的百姓,过的是什么鬼日子?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里,都有人死。
有的冻死,有的饿死,有的被签军到前线战死,有的被官府鞭策劳役而死。
那么多的人早就活不下去了,那么多的人满怀着愤懑和怨恨!
过去,他们习惯了在朝廷的威势之下跪倒叩首,就像他们的父辈、祖辈一样,也觉得自己会这样度过一生,理所当然地死在某一个时间点上。
但某一天里,他们跨过了那条线……然后就发现,没什么可怕的,没什么可计较的,造反嘛,无非一死!
可就算死,也得找个垫背的!
数以千计的人,如浪潮般迎了上去,迎向死亡。
在他们的队列中,甚至有人在唱歌,有人在笑!
放在经验丰富的武人眼里,他们的厮杀本领,实不足道。
可他们汇聚成的可怕声势,甚至连郭宁都为之动容。
骆和尚也忍不住摸了摸脑袋,长叹一声:“好一个杨安儿,好一群反贼!”
郭宁牵着战马,略微往洼地间退了两步,低头思忖片刻,又抬起头来。
就在厮杀声中,他沉声道:“按照我与靖安民的约定,日后涿、易、定三州,将会完全成为靖安民、张柔、苗道润三人的势力范围。
靖安民素来行事谨慎,不愿自家手上轻易沾血,故而希望杨安儿攻入涿州,杀死那些该死的人,然后挥师南下;而他则好安然收拾残局,笼络人心……”
骆和尚重重点头:“洒家以为,靖安民希望涿州城里意图抵抗之人皆死,而城池百姓俱在,才是无本万利的好生意!”
“诚如大师所言。”
郭宁点了点头,环视众人:“我们不辞劳苦来此,一方面为了协助靖安民作出威吓,使杨安儿不能在涿州久留;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封堵杨安儿向西流窜之路,展现我们的军威,凭此确保我们的地盘,也就是雄、安、安肃、遂、保五州的安定。
这其中意蕴甚是微妙……诸位想也明白。”
几名将校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当年他们在军中服役的时候,习惯敌我至为分明的状态。
可流落河北两载以后,无论自家的身份,还是判定敌我的标准,都慢慢地陷入混沌。
在这世道,人命最贱、人心无常,昔日袍泽也会翻脸,而彼此有过血仇的敌人,为了共同的利益又会站到一起。
便如杨安儿与郭宁、靖安民这等盘踞本地的强豪之间,看似仇敌,底下又同样在挖着大金朝廷的墙角,有那么几份通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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