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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轻手轻脚地下了炕,像俩灰白的暗影飘出砖屋,来到土坯房前,踏着砖坯,把着窗棂往里瞅。
请月亮出来!
要大,要亮,要像瀑布一样泻进土坯房,照得满室亮堂堂,好像戏台子一个样。
月光满室,亮得有些古怪。
他们看到那头漂亮的、还没结婚的母猪正用嘴巴擦皮鞋,其他的猪嫉妒地看着她,有一头名叫&ldo;巴格郎&rdo;的阉公猪故意装出梦游的样,爬起来,抖擞着僵硬的鬃毛,走到她(约克霞)身边,撞了她一膀子,这还不算,还刺啦刺啦地往她的皮鞋上撒尿呢!
约克霞气哭啦。
一串串的眼泪沿着又黑又硬的睫毛往下滚。
她的身体雪白,比月亮更美好。
她这一哭把巴格郎弄得很尴尬,连声赔着不是,回到尿泥里卧下去了。
约克霞梳妆完毕,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脚步那么轻捷,屁股扭得那么活泛,小尾巴在两腿之间扭呀扭呀真好看。
简直像跳舞。
瘦得皮包骨头的猪,患了重感冒的猪,都用爪子敲地,表示赞赏,也打着拍子,还用嘴吹口哨,吱吱地响。
连那两头得了猪瘟明天注定要死的猪,也坚持着把昏昏沉沉的脑袋抬起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为约克霞小姐喝彩。
约克霞跳累啦,回到她的铺着干糙的床位上,坐下,从墙fèng里夹出一条花手绢,揩着额头上的汗,她说:&ldo;朋友们,这是我为你们进行的最后一场表演啦,很快,我要去一个新地方,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人。
&rdo;
猪们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当然也有嫉妒的,但即便是嫉妒也不敢公开说出来,甭说是有权有势的人,就是有权有势的猪,也得罪不起呀!
第二天夜里,那头会说人话、能直立行走的小母猪就从土坯房里消失啦。
他们经常半真半假地看到,那条母猪穿着的确良布fèng成的花衬衣,前腿上挎着一只小皮包,在大街上行走。
又过了几年,她上街时腚后跟着一群穿背带式裤衩、滚瓜溜圆、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可爱得不得了。
漫长的、枯燥的白昼又开始啦。
孪生兄弟与昨天一样,躺在稻糙上沉沉大睡,嘴里咕噜着连串葡萄似的梦话。
梦话的内容是与放牛放羊有关的事,掺杂着那头会说话的漂亮女猪的事。
我仔细听了一会,猜想到他们曾经在年幼时跟随着一个生黄病的男人到大河滩里去放牧牛羊,那男人教会了他们胡闹。
他们闹上瘾来差点送了小命。
还有就是他们的爹曾与那头女猪相好的事。
还有就是他们的爹逼他们与那女猪胡捣弄,故意让老阮书记看到,老阮捂着心口窝坐在地上。
爹指着与猪胡捣弄的孪生兄弟问老阮:看看看,这两个狗儿子怎么样?老阮脸如黄金捂着心口窝蹲在地上,说犯了心脏病啦。
沫洛会提着红缨枪去喊女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满脸红锈,挺着个特别大的肚子来了。
他们说一眼就看穿那肚子里有两个小孩,都是女孩。
弯着腰,盘着腿,抱着脑袋,闭着眼。
我又一次感到饥饿。
孪生兄弟神神鬼鬼的可以不吃饭,我不吃饭可不行。
我试图扒开堵洞的稻糙出去寻点东西吃,刚要动弹,那把明亮的大刀嚓啦一声戳进来,不是我躲得急非被穿个透心凉不可。
刀面上的嘴厉喝一声:&ldo;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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