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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了一双高跟塑料鞋,个子显得更高,好像一棵树。
五官上下打量着她说:嫂子,要想跟你亲个嘴,必须踏着梯子!
‐‐五官,你给我闭嘴!
我母亲大喊!
王仁美说:五官,你这个傻瓜!
连王胆和陈鼻亲嘴都不用踏梯子呢‐‐听到新娘竟然站在院子里与小叔子调笑,婶子大娘们一个个交头接耳。
我提着煤铲子从棚子里钻出来。
孩子们拍手跺脚:英雄出来了!
英雄出来了!
我穿着新军装,戴着三等功奖章,满脸煤灰,手提煤铲,不伦不类。
王人美笑弯了腰。
我心中乱糟糟,哭笑不得。
这个王仁美,好像神经出了一点问题。
母亲大喊:快把她弄到屋里来啊!
我连讽带刺地说:夫人,请入洞房吧!
王仁美说:屋子里憋闷,外边凉快。
孩子们拍手跺脚:嗷!
嗷!
嗷!
我回屋端出一瓢糖果,跑到大门口,往胡同里一撒。
孩子们一窝蜂扑出去,在泥水中争抢。
我攥住王人美的手腕子,把她往屋里拖。
房门太矮,碰了她的额头,咕咚一声响,她大喊:哎呦,俺的娘唻,碰破俺的头了!
婶子大娘们笑得前仰后合。
屋子很小,进来这么多人,简直连腚都调不开。
她们三个脱下雨衣,水淋淋的,无处悬挂,只好挂在门框上。
地面本来就cháo湿,每个人的脚上都带进来泥巴,水,搅拌调和,一塌糊涂。
房子小,炕长不足两米,炕头上摞着王仁美娘家送来的四条新被子,两条新褥子,两条毛毯,两个枕头,几乎顶着纸天棚。
王仁美屁股一沾炕席就叫:哎呦俺的个亲娘,这哪里是炕,分明是个火鏊子嘛!
我娘火了,用拐棍捣着地面说:就是火鏊子,你也给我坐上去,我看看能不能把你那个腚烫熟了!
王仁美又是一阵大笑,低声对我说:小跑,你娘还怪幽默呢!
我的腚真要烫熟了,怎么生世界冠军呢?
我几乎要气晕了,但良辰吉日又不便发作,伸手试试炕席,确实烫。
因为家里客人多,七大姑八大姨本家的婶子大娘都要来吃饭,所以堂屋里那两个锅灶一直在烧火,蒸馒头炒菜煮面条,把炕席都快烤糊了。
我从那摞被褥上拖下一条被子,折叠成方形,摁在墙角,说:夫人,请上去坐!
王仁美嗤嗤地笑,说:小跑,你真逗,一口一个夫人叫着,你还是按咱这地方的习惯,叫我媳妇,或是像从前一样,叫我仁美。
我无话可说,娶回来这样一个痴巴老婆我还能说什么?她根本听不出来,我叫她夫人,是在讽刺她,是在发泄我对她的不满。
好吧,媳妇,仁美,请上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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