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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濯靠在亭柱上,嘴里叼着根晃晃悠悠的狗尾巴草,在太阳底下眯起眼仰头敲兄长,慵懒的神色和侧躺在一旁的老猫无异。
郁鸿眉目舒朗,一敲他的脑袋:“小崽子,这身怎么样?”
郁濯吐掉那根毛茸茸的野草,漫不经心道:“衣裳是好衣裳。
你穿嘛,就不怎么样。”
郁鸿捉了袖作势要来打他:“你皮又痒痒了是不是?”
“我劝你稳重一点,”
郁濯借着柱子躲他,毫无愧色地扰了老猫的清梦,“又不是小孩子了,整日里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我这叫见人下菜碟,”
郁鸿拎起他后领,去挠他的咯吱窝,笑道,“对你郁濯嘛,就只能这样!”
……
“新岁已近,战事已平。”
郁濯收回远眺的目光,他将方才那点漫漶的温柔藏得很好,问,“年后有何打算?”
“我还能去哪儿呢?”
周鹤鸣也回身瞧着他,说,“这地儿不需要我,青州我却回不去。”
他不过是孤狼离了故乡,青州的烈风吹不到煊都的深宅,他囚在一轮煊都的冷月里,甚至不如疾活得自在恣意。
“云野,”
郁濯忽然出声,温声细语道,“我们还有这么多时日要一起度过,总得学会好好相处。”
这语气太轻柔太暧昧,好似被血金色的夕照融化了一般,缓缓流淌到周鹤鸣的耳朵里。
周鹤鸣侧目瞧着他,见他修长脖颈上也投射着金箔似的光,恍惚间想起幼时,父亲周振秋带他拜过的白鼎山观音像。
那观音像身上便镀了层金,永远慈眉敛目地瞧着人间。
......可惜眼前这人空有一身好皮囊,那无辜的表象被扒开来,就是恶劣到骨子里的荒诞风流,他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方才却还是险些对此人心软。
周鹤鸣垂着目,只应了声好。
“你瞧着实在兴致缺缺,”
郁濯此刻的脾气出奇得好,哪怕这温柔并非给周鹤鸣的,他平和地笑道,“罢了。
今日太冷,急着跑马过来时又吹了风,我先回房。”
他说完这话,兀自丢下周鹤鸣离开了。
屋内烘着好几只炭盆,围屏半掩着温泉小池,袅袅白雾腾起一点,郁濯低敛着眉,思忖片刻,将衣裳件件解开,直至将里衣也挂在衣架上。
他本不该想起那些陈年旧事,可惜云松山的夕照实在迷了他的眼,将他卷入了沉疴里。
温泉池里的水足够热,郁濯下去的时候忍不住一哆嗦。
寒意被驱散的同时,他羊脂玉一样的皮肉也很快泛起红来。
这时刻的暖和已不似在煊都。
郁濯伏在温泉池边,汗涔涔地闭着眼,他手指也沾染上潮意,随意搭在被哄得热腾腾的鹅卵石上。
这暖意腾升到紧闭的眼前儿,便化作了混沌黑色里透出的一点光,光影纠葛间难舍难分,同十三年前的场景刹那重叠。
那日的黎明尚且未至,只几缕曙光堪堪漏出地平线,黑暗依旧如影随形。
翎城外的万象山山道,郁鸿用尽全身力气,挥起马鞭猛地一抽——
马受了惊,登时发疯似的拼命跑起来,暂时与追兵拉开一点距离。
郁濯被兄长护在身前,心脏狂跳不已,他耳畔卷过猎猎山风,小刀子般的锋利,刮得脸生疼。
他迎着风艰难开口,尚且稚嫩的少年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哥......我们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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