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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会儿,问我:“她用这些贝壳占卜吗?”
我大为吃惊,这小女孩的一句话,竟令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的眼神坦诚而直接,对花粉有些过敏的鼻子一耸一耸的,我们之间的气氛骤然变得很凝重。
我看着她,觉得她是神明派遣下来帮助我的精灵。
是的,占卜,春迟应当就是在用贝壳占卜。
我掩饰住自己的惊异,故作平静点点头:
“嗯,她能知道以后的事。”
抚着她的大白猫,啧啧赞叹:
“真神气呀,那么她给你占卜过吗?你将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当然给我占卜过,但这不能对你说。”
我很干脆地回答,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轻声叹了口气,说:
“我也想让她为我占卜一下。
我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将来的夫婿是什么样的。”
她说完吐吐舌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十三岁的的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最为憧憬和期待。
十来岁的女孩漫无目的地疯长,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终于稍稍停歇下来,忽然看不见前路,于是开始厌恶自己,觉得自己变得很危险。
于是开始盼望着嫁人,快些将自己交出去,从此也就高枕无忧。
她和我,在那个晚春的午后,守着一只装满神秘占卜物的水缸,说了初相识的一些话。
被某种莫可名状的情绪牵系着,我们都感到有一点忧伤。
只待多年后,我和才参悟了这犹如槐花徐徐落满整个院子般的情绪:两个盲目的旅人在一个岔路口相遇上,他们茫然地看着彼此。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接下来他们将走同一条路。
殊途同归。
不错,就是这样。
而我始终没有问过多年后已成为我妻子的,当年那件她最想占卜的事,在谜底揭晓后她可有失望过。
也许早在当年,她俯身向那只水缸,望着水底正反不一、自有一番排序的贝壳时就已经猜到了谜底。
那么多年以来,是我生活中的唯一闯入者。
我们家没有亲戚,没有朋友,不与任何人往来。
哪怕过年,家里也是一样的清冷。
小时候我还有些不甘于这样寂寥的新年,总会在除夕夜偷偷跑出去看别人家放鞭炮。
那些红脸蛋的孩子高举彩炮筒,在雪地里奔跑。
当烟花筒被点燃的那一瞬间,大家都安静下来。
ju花状的焰火在头顶绽放,化作千丝万缕的亮线,缓缓地坠落,那些孩子像关在五彩笼子里的金丝雀,既欢喜又害怕地扑腾着翅膀。
我喜欢他们有点慌乱的样子,那会使他们看起来可亲一点,不像平日里那么骄傲。
我是唯一两手空空的孩子,站在一个落满雪花的角落里;我以为他们不会看见我,所以我小声和自己说话,笑得也很放肆。
多年后告诉我,她在除夕夜看见过我,我穿得很干净,远远地站着,看样子是个不屑于亲手点燃鞭炮的少爷,但焰火飞上夜空时我又很欢快地笑了,还咕咕哝哝地一个人在那儿说话。
出来看焰火的事是不能让春迟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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