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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原在当时的名声远超过余华,但他的东西我实在读不下去,《冈底斯的诱惑》等作品是在玩一种文字陷阱,他写着写着,就中断故事,讲他自己讲这个故事的方法,故意制造假相,弄得读者无所是从。
他确实是在玩一种无聊的写作游戏。
余华后来的作品我基本没读过,不知道怎么样?
王朔:就说余华吧。
我觉得他原来的那个小说就非常讲究语言感觉,当然也有一点翻译体。
但是我觉得他到了《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回到那种比较纯朴的文字的感觉。
就我个人来说,我当然特喜欢他前面的那种文字,但是好像他后面那些文字是痕迹更少一点。
但是我也感到,就是我原来想到这是一种完全的cháo流,大家都这么干了。
很多我见到的东西,包括我比较喜欢的那部分,很难见到拿口语写作的,现在一说起口语写作,好像就是北京腔了。
实际上也不光是北京话可以拿口语写作,东北话也可以。
老侠:现在影视中最流行的喜剧性口语主要是北京腔和东北腔。
北京腔有相声这一传统,这是最普及的传统。
东北腔有赵本山等人火爆一时的小品,现在也很普及。
还有就是粤语了,内地人大都听不懂,但它在广东很受欢迎。
北方口语的独霸局面也与官方确定的普通话标准有很大关系。
王朔:我那个时候看到一个东北作家,叫阿成,不是北京的阿城,是东北的阿成。
他虽然也有一种雕琢,但他的文字里,有东北口语的韵味。
四川话里其实也有好多能入文字的口语,我记得给乔瑜他们说《爱你没商量》的时候,他们的话都是好多四川的那种乱七八糟的话,其实都能写,是城市流行语。
譬如说,把一个人说洗白了是四川话,它变成文字中的普通话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这么多口语资源,但我觉得依靠中国人的口语来补充文学语言的这种人,反正起码是比通过翻译体来丰富中国人的写作的人少得多。
现在又有了一些新人,你比如说北京有一个叫丁天的,另外还有一个上海叫绵绵的,这两个小孩都是中学还没念完就退学了,写小说,完全玩感觉。
有人说他们是用身体写小说,莫言说的他们这一路就是拿身体写小说。
他们也是玩极至体验的。
就是见什么事就写什么事儿。
有什么体验就写什么体验,甚至他们中有人就吸毒,那棉棉据说就有吸毒经验。
她的文字据说是非常的不一样,有几个句子是能飞起来的。
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写小说有点疯狂,反正真把自己豁出去,用身体做实验寻找一种语感,我倒真有点佩服这种人,真把自个儿豁出去了。
老侠:二三十年代的欧洲、二战后的美国,那些愤怒的青年。
垮掉的一代,嬉皮士,就是拿身体的极至体验去写作,去反对主流文化,金斯堡最好的长诗《祈祷》就是他听到母亲死讯后,狂吸毒品,然后坐在打字机前从早晨六点一直到第二天深夜,一气呵成。
搞摇滚的拍电影的画画的……各种艺术创作都有这种拿身体玩感觉的人。
王朔:我看了日本有一个叫村上龙写的《近乎无限透明的蓝色》,那家伙肯定吸毒。
他的有一些感受假如不吸毒真写不出,想不到那会儿人会出现那感受。
我想现在的这些小孩非常讲究玩感觉,也许他们的路数倒不是那么崇拜这个翻译体了。
我觉得可能还是受过系统教育的训练的和没受过这样的教育的,对此的态度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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