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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被学院派称为痞子作家的人,为什么在作品中说话做事都混不吝的人物,在性爱上却如此清白、自制?
王朔:我觉得我直到今天仍没有找到一个描写性的好方法。
大部分人写性是不干净的、不健康的,我倒觉得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顾城的《英儿》写性写得比较好。
看了他们的东西,在那种感觉中,我对写性有了点信心,觉得性关系也可以写得不那么猥琐。
在中国作家中,说一千道一万,性写得就是不好。
性关系也是我过去写作中的一个禁忌。
当时作品中对性,写得过分,编辑也不太愿意,八十年代还不是那么性开放。
我那时基本上就不直接描导胜,就是用些评议、靠些气氛来写。
但现在我恐怕就要写性了,因为作品中不能避免它。
回避只是无能的表现,关键是找到一种健康的心态健康的写法。
探讨人和人的关系、男女关系是很重要的,很多小说就是写男女关系。
男女关系中没有性是不可能的,没有男女关系,好多事就出现不了,合合分分的,其实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性。
但是动不动把性的冲突弄成性格冲突、价值冲突、生活习惯冲突,在某种程度上不是很真实,这样写性就要付出不真实的代价,或者说夸大了生活中性关系的重要性。
性就是性,在日常生活中,它是挺单纯挺简单的。
包括在《过把瘾就死》这样纯粹描写家庭生活、感情生活的作品中,不写性就像缺了一条腿似的,你就没法把全部面貌写出来。
我今后的写作不会再回避这个性问题了,我会正面去写它,我觉得真实的东西都不胜,没什么不干净的。
至于有些作家身胜写得让人觉得胜,觉得落俗套,是因为作者对此并没有什么个人独特的感受,或者这种性描写搁在这儿可有可无,并不特别必要,但他错误地一定要搁在这儿。
还有一个是他在这问题的把握上有问题,比如很多人肿胜关系确实抱着不健康的想法。
那样写的话,他会把性当成很严重的事情,他把这事看得过分严重,写出来的东西就会显得在这上面着力过大,夸大了性的作用。
那些年有人写性也经常过分强调性的作用。
我个人的性欲比较正常。
我当然觉得性这东西很重要,但我没有把它当成决定性的,性对一般人来说,没重要到可以扭曲一个人的性格的程度,我始终没这看法。
我感到当我再在写作时面临性的问题时,也许可以正视这个问题,老回避也不是个办法。
老侠:中国传统文学中的性描写基本上是两种方式,一种是性就是性,赤裸裸的,没有情的性,甚至就是y乐、纵欲,玩弄的别名,比如《金瓶梅》那种,更过分的是《肉蒲团》,用类似文学手法写成的性交姿势示范。
一种是把性写成纯情,性变成了或升华为情,《红楼梦》是典型的代表,其他如《牡丹亭》那种情可以使人生、使人死。
使人死而复生的。
曹雪芹写性的方法完全是传统的,凡写到粗俗的性关系,都是毫无爱情分明的性,像凤姐戏弄贾蓉,像薛潘一群人的y荡。
但一写到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晴雯等人,就再没有赤裸裸的性了,而是精致的典雅的以情为轴心的,把性转化为完全的情。
在中国,很少有把性与情融合很好的描写。
要么是《金瓶梅》式的性宣泄性放纵,要么是《红楼梦》那样的把性诗意化,所谓由性到情嘛。
中国人的说法叫升华,传统文化还以两种性观念区别人性与兽性。
人性是《红楼梦》,兽性是《金瓶梅》。
王朔:所谓升华,在我觉得就是意y。
而对《金瓶梅》式的性描写,一定要进行道德声讨,诸如每回的诗曰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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