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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孔子还编过《春秋》,鲁国的编年史。
其实,孔子删改前人典籍,与秦始皇焚书也没什么区别。
被删掉的再也找不回来了,不就跟烧了一样。
被改过的面目全非,全成了篡改者的主观意志,还不如一把火烧了,也少让今天的人中毒。
王朔:那个时候的穷孩子怎么认字呀?这个字是谁教的?
孔子家也不太富裕吧。
谁教得他这么劲劲的,张口就是至理名言。
老侠:他的自我期许很狂,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
多狂呀,既随心所欲,又中规中矩,这只有神人的份了。
王朔:发乎情,止乎礼义是他说的吧。
全是自我解嘲的话,有贼心没贼胆。
应该给他重新拿白话写一遍,重新造一下句。
老侠:中国读书人的那种人格狂妄就是从孔子开始的。
不管你问什么,都难不倒我,我都有一套说辞。
所以中国知识分子从没有自知之明,没有界限。
人稍出点名,就什么都敢抢,文学评论家可以到音乐讨论会、绘画研讨会、经济讨论会上去。
还真就有人喜欢附庸风雅去请,他也不要脸地有请必侃。
王朔:这叫通才,任什么也难不倒。
老侠:我在国外,曾问过他们这类问题。
他们说,如果开有关物理学的讨论会,一定要请杨振宁,因为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权威,一定能说出有见地的话。
但要开经济学或政治学讨论会,不可能想到去请杨振宁。
而杨振宁到中国来,什么都请他讲,他也敢讲。
王朔:也不光咱这儿吧。
人一出名,张口就有格言。
老侠:有时看那些大人物的格言,看着看着就要背过气去。
比如说,维特根斯坦与罗素同为西方的大哲,维就只专注于哲学,纯粹极了。
而罗素成了大哲后,就什么都想插一杠子,什么都想评论一番。
其实在哲学之外的领域,他也没说过几句语惊四座的话,都挺一般的,但就因为他有名,就成了格言了。
王朔:像有朋友从大老远儿的来,不也高兴吗,说这类大白话,谁都能说出来,可他一说就成了格言。
老侠:不光是格言,就是这些大白话,中国人就注释了几千年,中国的智慧就浪费在这类迂腐的注释上了。
我把这叫注释偏执狂,是一种精神疾病或学术痴呆。
名人的话就是格言或经典,什么领域都可以说三道四,放个屁都沉甸甸的。
王朔:咱要是把老师都灭了,灭到孔子之前,谁也不知道孔子的老师是谁,孔子成了师祖。
现在就这么老师、师祖、师爷一大堆一溜顺地下去成了系统。
老侠:唐代的韩愈就排过道统,宋代的理学家朱熹也排过,两人排的还不一样。
王朔:他其实光把这话琢磨透了,说明白了,哪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呀。
那你说,包括西方的学术规范也是这样吧。
比如说我写博士论文,一本著作也不引,没有注释,全是自己的看法,这不行吧?不行。
你得说清楚你的基础在哪儿,你研究的那东西以前都有些什么人说过些什么。
我说我没基础,就是自己拍脑袋想出来的,大家坚决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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