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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卿卿见信如唔（第2页）

李梦阳听他此言，心中突然一阵钝痛，两行清泪滚落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禁城的方向磕下三个响头，久久不愿起身。

陛下，终不弃我！

“陛下此恩，李梦阳无以为报，若他日有归来之时，定为陛下牵马坠蹬，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陛下万岁！

我大明国祚万年绵长！”

穿着男装的江映月坐在李家宅院门口的石阶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里面有二十个带着刀的锦衣卫，她隐约听见了里面在说什么。

昨晚薛九州的话总在心间激荡，搅得她一宿没睡，原来薛九州并不了解做皇帝的二哥，不是每个皇帝都是一样的，二哥永远都是那个愿意给别人一条生路，善待一切的厚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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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梦阳随着一大群人出来，一瞥眼便见着了在门侧坐着的姑娘，姑娘今天一身麻布衣衫，头上挽着男子发髻，用粗布扎着，未施半点粉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叫人向往。

“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江映月抬起头，慌忙站起身，一时间手脚不知往哪放，她慌了片刻，稳下来些许心神，回答道：“我来找你，跟你一起走。”

李梦阳回头看了朱诚一眼，作了一揖，朱诚心领神会，带着那些人离他们两个远了些，一群大老爷们仍忍不住地偷偷往这边瞥。

李梦阳看着她，呵斥道：“胡闹，自古聘妻奔妾，还有，你爹娘将你爱若珍宝，你如今跟着我去，要他们如何自处？”

“我就要跟着你，天涯海角也要跟着你。”

她说着朝前凑近半步，扯住了他的袖子，带着哭腔，道：“你别不要我，我不怕吃苦受累，我以后再也不乱花钱，也只穿麻布衣裳，荣华富贵我都不要了，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你这是何苦？”

“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

“我昨日已经让媒人去解除婚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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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媒人，在门口遇见我，我把她赶走了。”

李梦阳微微叹了口气，往后祸福难料，原本以为可以一个人走完这生死关，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冤家？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吧，一起去到那苦寒之地，生死相依。

“真是个冤家，该上路了，再晚太阳就全出来了。”

他转身向马车走去。

江映月愣了片刻，顿时喜笑颜开，跑着小碎步跟上他，一起上了马车。

李府的大门缓缓关上，太阳正从云层里破出来，天光乍晓，四下大亮，悬在京城的头上。

郭皎直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醒，她从床榻上翻下来，胡乱抹了把做梦时流的口水，懵懵懂懂地爬起来坐在床沿上，晕乎乎的扯着沙哑嗓子叫云青进来伺候。

云青正在门口来回徘徊，不知怎么办，听她这么一叫，顿时有了神，推开门便跑了进去，郭皎被一阵门风刮得一激灵，梦醒了大半。

云青跑到她跟前儿，从腰间取出那封被折起的信，递给了郭皎，道：“主子，这是今儿天还未亮时江姑娘的贴身丫鬟送来的信。”

“江映月的信？她要绝交啊还是怎么的？”

郭皎冷嘁一声，耷拉着眼皮将信封揭开，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展开看。

狼毫下笔字迹娟秀有风骨，一看就是临摹惯了徽宗的瘦金体，是她的笔迹。

——郭皎儿，小时总如此唤你，你也总唤我江映儿。

我要走了，我要陪他去穷山恶水穷乡僻壤之地，莫怕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经此一别，恐怕你我二人再无来日，因此，有些话，我须得说了。

我从小便爱一身傲骨两袖清风的读书人，许是见周先生那般风采，便不知不觉中倾心。

你与我不同，你真真儿的是一朵人间富贵花，也是整个京城最耀眼夺目的那颗明珠，我爱极了你醉卧花丛饮酒三百杯的模样，也爱你骑在高头大马上，锦帽貂裘手挽雕弓随风追逐的绝艳风采，凡是见过那般场景，今生再见其他也只是黯淡二字。

可我却厌恶，厌恶了你我这般活在金泥粉堆砌出来的虚妄混沌里，去岁我同父亲回老家，才见到什么才是真实，那般刻骨铭心，那般令人神往，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总有一天，你也会同我一样，把绫罗绸缎金银珠翠全都丢掉，那时候你会骑一匹骏马，穿着麻布粗衣，头戴荆钗，一把刀一壶酒，去往真实淳朴的人间，或许，陛下会与你一起，或许，他不会。

之前与你说，你不能什么都想要，其实我想说的是，若你愿意抛弃一些东西，定能得到其他的。

若有来生，我定要做你的亲姐姐，一辈子抵死护着你，以还此生我欠你的那些债。

吾将远去，卿卿见信如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