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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昌竟奏劾象升调度失宜,削尚书衔,仍以侍郎督师,象升恰不以为意。
最苦是兵单饷薄,没人援应,每至夜间,独自饮泣,及到天明,又督厉部卒,有进无退,一面檄兵部输粮,偏被嗣昌阻住不发,看看粮饷已尽,将士皆饥,自知去死不远,遂于清晨出帐,对着将士下拜,并含泪道:“我与诸君同受国恩,只患不得死,不患不得生。”
言之痛心。
众将士闻言,个个感泣,都请与敌军决一死战。
象升乃出发巨鹿,检点兵士,只剩五千名。
参赞主事杨廷麟,因起潜大营,相距只五十里,拟前去乞援。
象升道:“他、他肯来援我吗?”
廷麟坚请一行,象升握廷麟手,与他诀别道:“死西市,何如死疆场?我以一死报君,犹自觉抱歉呢。”
廷麟去后,象升待了一日,毫无音信,遂率兵径趋嵩水桥,遥见清兵如排墙一般,杀将过来,部下总兵王朴,即引兵逃去,只留总兵虎大威、杨国柱两人,尚是随着。
象升分军为三,令大威率左,国柱率右,自率中军,与清兵拼死相争,以一当十,兀自支持得住。
大战半日,杀伤相当。
傍晚各休战小憩,到了夜半,象升闻鼓声大震,料知敌兵前来,出帐一望,见自己一座孤营,已被清兵团团裹住,忙率大威、国柱等,奋力抵御。
迟至天明,清兵越来越众,围至三匝,象升麾兵力战,炮尽矢穷,大威劝象升突围出走,象升道:“我自从军以来,大小数十百战,只知向前,不知退后。
今日内扼奸臣,外遇强敌,死期已至,尚复何言?诸君请突围出去,留此身以报国,我便死在此地了!”
言已,竟手执佩剑,杀入敌阵,身中四矢三刃,尚格杀清兵数十人,力竭乃亡。
一军尽没,惟大威、国柱得脱。
起潜闻败,仓皇遁还,杨廷麟徒手回营,已成一荒郊惨野,暴骨盈堆,中有尸首露着麻衣,料是象升遗骸。
惨心椎血,有如是耶?乃邀同顺德知府于颖,暂为掩埋,并联衔入奏。
嗣昌已闻败耗,犹匿不上闻,及廷麟疏入,不便隐讳,反说象升轻战亡身,死不足惜。
怀宗竟误信谗言,不给恤典。
及言官交劾起潜,说他拥兵不救,陷没象升,乃将起潜下狱,审讯得实,奉旨伏诛。
直至嗣昌败后,乃加赠恤,这且慢表。
且说象升已死,清兵未退,明廷急檄洪承畴总督蓟、辽,孙传庭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
传庭疏请召见,嗣昌恐他奏陈己过,拟旨驳斥,只令他速即莅任。
传庭愠甚,引疾乞休。
嗣昌又得了间隙,遂劾传庭逆旨偷生。
怀宗也不辨皂白,竟逮传庭下狱,削籍为民。
还幸清兵只来骚扰,无意略地,一经饱掠,即班师回去,明祚尚得苟延了五六年。
小子有诗叹道:
一蚁凭堤尚溃防,况令孤鼠握朝纲。
忠良惨死群阴沍,国祚何由不速亡。
清兵退后,中原流贼,又乘隙猖獗起来,待小子下回再表。
读此回,见怀宗之为国,非惟不得人,抑且不得法。
寇不可抚而抚之,清可与和而不和,是实为亡国之一大祸苗。
推怀宗之意,以为流寇吾民也,叛则剿,服则抚,抚则安民。
清国吾敌也,只可战,不可和,和则怯敌。
讵知寇已跳梁,流毒半天下,人人欲得而诛之,尚可言抚乎?清主本非同族,远峙关外,暂与言和,亦属何伤?设令一面与和,一面会剿,待扫平流寇,休养数年,再俟关东之隙,出师征讨,清虽强,不足平也,乃内则主抚,外则讳和,流寇忽降忽叛,清兵自去自来,顾西失东,顾东失西,将士疲于奔命,而全国已瓦解矣,欲不亡得乎?或谓主抚者为熊文灿,不主和者为卢象升,皆非怀宗之咎,不知庙谟失算,众将纷呶,贷死之诏,自谁发乎?耻和之言,与谁语乎?尚得谓怀宗无咎乎?至若温体仁、杨嗣昌之得邀宠任,并及中官之滥用监军,贤奸倒置,是非不明,我更不欲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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