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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苏浅雪幽幽一叹,两粒泪珠,夺眶而出,萧三夫人仰首望天,看也不看她一眼,缓缓道:&ot;我自幼将你看成我的妹妹,却想不到你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女子,若不是你,我……我……&ot;一言未竟,她又已剧烈喘息起来。
苏浅雪以手蒙面,哀呼一声,道:&ot;表姊,你真的不相信我?&ot;萧三夫人冷笑道:&ot;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我只知道将近二十年来,我日日夜夜没有一时一刻忘记你,今日我看着你,我就绝不能留着你再在世上害人,只有我知道你那甜甜的笑脸比毒蛇还毒。
&ot;苏浅雪身躯一震,颤声道:&ot;表姊,你……你要杀……我?……&ot;萧三夫人道:&ot;不错!
&ot;
身形一滑,素手微抬,五指尖尖,直拂苏浅云的面颊,这如花娇靥,若是被她这有如春葱般的手指惹上一点,不但立时便要血洗满面,而且容貌也要从此被毁。
展梦白眼一垂,不敢再看,倘虽然不知道此事中的究竟,欲知道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幕人间惨剧。
苏浅雪娇躯一转,避开此招,口中轻轻道:&ot;表姊,你的气喘越来越剧,怎么能和人交手?&ot;萧三夫人一言不发,连攻三招,她招招式式,发出时看来俱都是那么柔和而美妙,就彷佛明烛前,华堂上的轻歌漫舞,但出手后便可看出,这柔和而美妙的招式中,含蕴的内力是那么深厚,攻击的部位是那么辛辣,而其中竟又似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后劲,随时都能变化,随时都能攻向你意料不到之处!
苏浅雪身形一倒,笑道:&ot;表姊,这些年来,你武功果然大有进境了!
&ot;突然脚步一滑,向测滑出七尺,萧三夫人面寒如水,拂袖而上,只见一白一黑两条人影,在浓雾中有如落叶般飘来飘去,但苏浅雪却始终没有还手攻出一招。
展梦白虽然自幼习武,虽然终日与武林豪士相处,但几曾见到这般灵妙的身法,眼一张,便不觉看得呆了,再也不愿闭起眼睛。
突见萧三夫人身形一顿,道:&ot;你怎地不还手?&ot;苏浅雪道:&ot;我怎么能还手?&ot;
萧三夫人冷冷道:&ot;你纵不回手,我也要杀了你!
&ot;苏浅雪长声一叹,道:&ot;你要杀我,我也不愿回手!
&ot;萧三夫人的心,似乎比铁石还硬,面上丝毫不动声色,苏浅雪道:&ot;只望你能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去做一件事,然后我会再来找你!
&ot;萧三夫人冷冷一笑,苏浅雪又道:&ot;你不用担心我会逃走,我若不想见你,方才我会来么?&ot;萧三夫人默然半响,缓缓道:&ot;十九年都过了,还在乎一天么?&ot;苏浅雪凄然一笑,转过身去,却又回首道:&ot;你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冷,山下有一间小小的客栈,倒还乾净,最多明天早上,我就来了!
&ot;她以目光向展梦白招呼一下,纯白的人影,便消失在乳白色的雾中。
萧三夫人回身转向展梦白,道:&ot;我们还是下山去。
&ot;展梦白见了苏浅雪凄凉的笑容,听了苏浅雪柔弱的言语,只觉这萧三夫人心肠太过冷酷,冷冷道:&ot;夫人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晚辈还是孤身去闯一闯,无论……&ot;话声未了,突见萧三夫人面色苍白,道:&ot;你……你要走……&ot;身躯一摇,蹼地跌到地上,却伸手一把抓住展梦白的手腕,她纤细的手指,有如五道钢箍,展梦白腕间一阵剧痛,痛澈心俯。
他反腕一夺,大声道:&ot;不错,我要走了,我虽然武功不高,但却还有一分人心,不愿和没有人心的人走在一路!
&ot;他腕间虽然越来越痛,但胸膛却挺得更直,萧三夫人缓缓道:&ot;你知道什么?&ot;手掌一松,目中竟流下了泪珠。
展梦白只作未闻未见,掉头就走,但走了两步,却不禁停下脚步,他身后的饮泣声,像是一条无形的长素,缚住了他的脚,他猝然回身,扶起萧三夫人枯瘦的手臂,大步走下被晨雾弥漫的山峰。
一路他一言不发,也不回首,却只觉萧三夫人的身躯越来越重,喘息越来越急,到了山下,萧三夫人竟已不能举步,展梦白大是慌乱,好在不远处果然有一间客栈,他轻托起萧三夫人的身子,大步冲了进去,倘若是先在门口问上两句,那店伙必定不会让一个气息奄奄的病人住入店里。
但是他面色铁青,嘴唇紧闭,再加以身上的孝服,更显得庄肃阴森,那店伙竟然不敢阻拦,口中也说不出&ot;已客满了&ot;这四个字,无可奈何地将他带入一间向阴的房间里,留下茶水,立刻就走。
这房间虽然甚是宽大,但背后即是山峰,终年不见阳光,既阴黯,又潮湿,茶水又是苦的,展梦白却也顾不了许多,咕嘟咕嘟喝下一大壶茶,大声唤道:&ot;店家,你们这里可寻得着医生么?&ot;外面还未答话,只听萧三夫人已自轻叹道:&ot;不用寻医生了,我这病,已病了三十年,什么医生都治不好了。
&ot;展梦白乾咳两声,坐到椅上,他此刻心里当真比这里的茶还苦,萧三夫人轻轻一笑,道:&ot;你不用怕,我不会死的,这些年来,我不断和这病争战着,虽然没有战胜,但也没有战败,若不是我一心要复仇,病中还要苦练武功,只怕此刻我的病早已好了。
&ot;她喘息雨声,阖起眼睛,缓缓道:&ot;你只管放心,让我好好歇息一阵。
&ot;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似已渐渐睡着。
展梦白不知这冷酷的女子,为何对自己说话时如此真诚,有许多不该对一个陌生人说的话,她却都说了出来!
他呆呆地愣了半响,悄悄掩起门,走出屋外,阳光竟已被阴霾所掩,凉风吹得檐下的蛛丝来回摇幌,几叠砖石,零乱地堆在院子里的荒草上,旁边还有两间房子,也是阴黯沉沉,他往来蹀踱在屋檐下,想起自己的遭遇,脚步不禁十分沉重。
旁边的屋子里,住的似乎也是个病人,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呻吟,他走出院子,胡乱吃了些东西,枯坐了许久,喝了会闷酒,见到别人一张张笑脸,他心里越发萧索,踱回院中,已近黄昏,萧三夫人仍在沉睡,一股难言的寂寞,使得他不愿回到自己的房里,又不能不回到自己的房里。
那知就在他这微一迟疑之间,旁边的房子里,突地响起一声厉叱,一声惨呼,接着&ot;砰&ot;地一声,窗框四散,一条人影自窗中直飞出来,跌到地上,连滚两滚,登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展梦白大惊之下,一步赶了过去,只见此人一身惨碧的衣衫,面色亦如衣衫一样惨碧,年纪都还甚轻,抬目望了展梦白一眼,身形丝毫不停,双手撑地,刷地自院墙上掠了出去,神色间满是惊惶,展梦白征了一怔,只听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怒喝道:&ot;孽种……你跑到那里去?&ot;展梦白回身望去,朦胧的夜色中,只见一个发髻零乱的老人手扶桌子,斜倚在床畔,目光闪闪,有如负伤的老虎。
他怒喝一声,便又倒在床上,双掌一紧,木桌竟被他捏得粉碎。
展梦白抬目望处,只见他双腿竟已齐根断去,包布未解,血迹殷然,显见还是新伤未久。
他心头又自一阵侧然,只见那碧衣的少年又自墙外探入头来,大喝道:&ot;老不死,你追得到少爷么?嘿嘿,你中了&ot;情人箭&ot;,还能活得长么?倒不如先把你那命根子送给少爷我,我还可以替你安排下后事,否则你死了真是连个收的人都没有,首说不定要狗!
&ot;他话说得又快又响,展梦白微一皱眉,心中大是不忍,那知那老人突地大喝一声,手腕一扬,一道银光,被窗而出,直击那墙头的少年,那少年忙一缩头,银光便自他头上呼啸而过,去势仍急,竟又飞出数丈,夺地一声,钉在远处一株柳树上,却是一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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