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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不算小,春暖以后,直到秋末,满院都是花,推想是主人爱,张姓夫妇才这样经管的。
饮食情况如何,没听说过,只听说这老人吃牛奶多,每天要五六瓶。
还吃些很怪的东西,其中一种是糠,粮店不卖,要到乡下去找。
我想,他的健壮,高寿,也许跟吃糠有关系,但吃的目的是健消化系统,还是补充什么营养,我不知道。
连续有十年以上吧,他,就我看见的说,没有什么大变化。
还是常骑自行车在湖滨绕,可是回到他那个小院就关在屋里,因为我从院门外过,总要往里望望,看不见他。
后来,是他跨过90岁大关以后,生活有两种显著的变化。
一种是不知为什么,在小院内的靠北部,学校给他修建了较为高大的北房,大概是三间吧,外罩水泥,新样式的。
另一种是,仍然在湖滨绕,可是自行车换为轮椅,由张家的人推着。
体力显然下降了,面容带一些颓唐。
这一带住的人都感到,人不管怎样保养,终归战不过老;但都希望他能够活过百岁,也觉得他会活过百岁。
后来,湖滨的路上看不见他了,到1981年初,实际活了99岁多一点,与马寅初先生一样,功亏一篑,未能给北京大学的校史增添珍奇的一笔,走了。
听邮递员李君说,老温德像是在美国也没有什么亲属,为什么竟至这样孤独呢?独身主义者?至少是早年并不这样,因为刘烜写的一篇传记(题目是《温特教授——记一位洋“北京人”
》,见北京出版社1992年版《京华奇人录》)里有这样的话:
我注意到,闻一多(案20年代初在美国与老温德结识,成为好友,老温德来清华任教是他推荐的,他遭暗杀后,骨灰多年藏在老温德住所)书信中还说过,温特教授“少年时很浪漫”
。
我们的视线一起扫过这几个字,好几次了,他从不作解释,也没有否认,我就不便追问了。
传记的另一个地方又说,还是在美国时候,不老的温德(而立与不惑之间),住屋的床上放一个大铁磬,他向闻一多介绍铁磬的用处是:“夜里睡不着觉时,抱起磬,打着,听它的音乐。”
我想这用的是佛家的办法,如唐人常建咏《破山寺后禅院》尾联所说:“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
这种磬音,粗说是能使心安,细说是能破情障的。
如果竟是这样,这先则浪漫,继而以钟磬音求心安,终于一生不娶,心情的底里是什么情况呢?曾经沧海难为水吗?还是如弘一法师的看破红尘呢?不管是什么情况,可以推想,情方面的心的状态一定隐藏着某种复杂。
心里藏而不露的是隐私,也可以推想,任何人,或几乎任何人,都有,甚至不少。
也许只是由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除了少数有调查癖的人以外,都视搜求或兼宣扬别人的隐私为败德。
何况德在知的方面也还有要求,是“不知为不知”
。
所以对于老温德的生活,谈到“浪漫”
“独身”
之类就宜于止步。
但是这“之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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