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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日吉庆楼却空无一人,全场皆由德安府与安陆县这一批官员包下,美酒佳肴,艳舞笙歌,连陪酒女都有十多名,据说将德安府大小七八个青楼的头牌姑娘都收罗来了。
陆璘带着极浅的笑意,与官员们推杯换盏,说一些互相吹捧的话,无非就是官场上那一套。
他非常清楚,这些大小官员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当然不是因为他。
因为他姓陆,因为他那个做副相的父亲。
而他呢,十岁便有神童之名,十五岁拜当朝宰辅为师,二十岁高中榜眼,名动京城,风光无限。
随后任清贵馆职,得皇帝赞赏,三年服紫袍,人人都说他要在三十五岁之前知政事,成为最年轻的副相。
然而,一切都是他父亲的庇佑,只要他不听父亲劝阻,一意孤行,最后总会撞上南墙。
老师过世,他受冷遇被任闲职,到去年,他因反对太后代皇帝受百官朝拜、继续把持朝政而被贬,任了这七品的安陆县令。
仕途七年,将至而立,他却一事无成,满心茫然。
他知道该如何青云直上,知道该如何揣摩上意,却做不到。
这一年,他连降六级,离自己的抱负理想越来越远,远到几乎看不见。
在吉庆楼捱了两个时辰,陆璘以不胜酒力为由,拒绝了县尉章炳留宿吉庆楼的提议,乘了马车离开。
他执意离开,其他官员便都遣退了青楼姑娘,送他离开,杨钊与章炳这两个安陆县下属更是送了他好一大段路才各自离去。
与两人告别后,早已夜深,陆璘回到马车内,面带疲惫,一副淡漠之态,沉默着坐于马车尾,连外面街景也无心看。
长喜知道自家公子厌烦今夜的酒宴,也沉默着没去打扰他。
夜色沉寂,只有星月微光,空中透着早春的寒。
陆璘,长喜,还有雇的车夫都安静着,只有马车驶在路上的轱辘声。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黑影在前方的路上,远远朝这边靠近。
坐在车板上的长喜盯着那黑影看了许久,却仍是看不真切,不由紧张地问车夫:“你看那是个人吗?”
车夫发出疑惑的声音,没马上回话,只是不由自主放慢了车速,等那黑影越来越近,两人都看了出来,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
或者说,是个男人背着个女人急匆匆往这边跑着。
但那人看上去已经跑了很远的路,早已没了力气,跑步速度越来越慢,此时看见一辆马车,在路旁犹豫一会儿,随后突然就停下来,放了背上的女人在地上,“扑通”
一声就跪在了马车旁。
车夫“吁”
地停了下来。
“老爷,求求你们,捎我一程,带我去医馆,我给钱你们,让我救救我娘子,她快不行了。”
车夫自然知道自己做不了这个主,看向长喜。
但他知道,这新来的县太爷多半是不会同意的,京城来的富贵公子,连德安府的大官都要巴结奉承他,包下那么大的三层酒楼请他吃饭,可他看上去有些冷清,不像好说话的人。
这么半天,陆璘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在车内问:“怎么了?”
长喜回道:“公子,有个人让我们捎他去医馆,他夫人看着快不行了。”
“让他上来吧。”
陆璘说。
长喜便下了马车,让那男人将他妻子背上来。
男人连连道谢,可抱妻子上车时却不知把她放在哪里,显然车板上本就有两个人,没位置了。
这时里面年轻而沉静的声音道:“你们两人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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