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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铜锺一振,孟长青负手退到一边,四面鸦雀无声,数千名弟子转头望著他。
有人替应雪堂解下羽氅,小跑著退到一旁。
只听得一声清越剑鸣,应雪堂剑已出鞘,在数千人面前冷著脸舞剑,以祷天地。
他一招一式皆剑意肃杀,原本缓慢豁达的剑招,被他使得足足快了三倍,寒光点点,把炎炎烈日都刮得凭空生出一股凉意。
当应雪堂几下使完一套剑路,弟子又小跑著过来替他系上羽氅。
好不容易熬到斋醮做完,应雪堂满心不耐,负手便去,墨色大氅被风鼓满,身後恭送山主之声声如雷鸣。
他忽然有些恍惚,为何以往练剑,不似这般烦躁?
不就是少了一个庸俗之人,在一旁拿眼睛看著他!
……只要那人看著他,练剑就成了一件得意洋洋、叫人永不厌烦的事情。
应雪堂想到过去,一时间怨恨难平,只觉自己一番心意照了沟渠。
可越是怨愤不甘,往事越涌上心头,哪怕一个人躲在静室,仍是杂念如cháo。
自己那时孤身一人,伤得动弹不得,醒来第一眼便看到顾怀昭,接连几日,全靠他帮著翻身上药、喂食喂水,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等发现顾怀昭对自己视而不见,慢慢慢慢便有些上心。
他最开始也怀疑过顾师弟背後有人,派他过来,不过是想套自己的剑法。
自己心怀毒计,顺水推舟,把一套无双剑法教全。
顾师弟和他料想得一样,竭力装出一副感激模样,不住地指天发誓,说宁死也不会告诉别人。
他当时只当是笑话,然而等了一年两年,紫阳山上也没见哪位长老经脉逆行的,这才知道这家夥说的话都是真的。
如此一来,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应雪堂怕顾师弟整日练无双剑法,时日一长伤了经脉,免不了常常去找,陪他练别的剑路。
後来偷偷往顾怀昭体内输了三成内力,确保顾师弟再练个十年八年,也不会伤了根基,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天天去紫阳山最破落的院子里寻他。
江湖如此之大,他只有这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忘了是第几年,苗战练了一炉能让人吐露真言的曼陀丹,应雪堂领了几丸,犹豫了千百回,终究抵不过邪念,刮下几厘丹泥,把分量掂量过无数遍,确保药量极轻、不会伤人後,才暗地里下在一碟金糕梨丝中。
他把甜糕带到顾怀昭面前,那人说什麽也要自己先尝一口,才肯动筷。
应雪堂想著自己意志坚定,这样一点药量,还乱不了自己的心性,於是小小吃了一口,只觉甜得腻人。
顾怀昭喜笑颜开,被他劝著,把剩下大半碟吃入肚中。
应雪堂等到顾怀昭药性发作,才试探著问了几句:&ldo;顾怀昭师弟生平最敬佩谁?&rdo;
顾怀昭已经昏头昏脑,冲他一个劲地傻笑:&ldo;自然是师兄!
&rdo;
应雪堂不由自主地笑了一笑,等醒悟过来,慌忙收敛笑意,继续套起话来:&ldo;我这几年才上山,顾师弟除了我,还和谁相熟吗?&rdo;
顾怀昭笑著说:&ldo;只和师兄……&rdo;
应雪堂怔了怔,发觉自己又要笑,忙问了下去:&ldo;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非正人君子,我睚眦必报,心肠恶毒……&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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